正在為難之際,見路北有一家大門開著,門前有兩棵龍爪樹。
李七侯與大人下了馬,見這雨越下越大,心中甚是著急,便拉馬至門洞避雨。隻見從裏麵出來一個莊客,年約三旬,身穿月白布褂褲,足登兩隻舊鞋,紫紅臉膛。他說:“二位出去吧!
我們要關大門了。”李七侯說:“這樣大雨,我們借光吧。這裏有店無有哪?”那莊客說:“沒有店,我們這裏叫馮家莊,姓馮的多。”李七侯說:“你們姓什麼?”那莊客說:“姓馮,我們莊主叫馮順。你快出去吧!瞧你那馬啦,糞尿鬧一地,快出去吧!”李七侯說:“原來是馮莊主,作何生理?”莊客說:“我主人當年買京貨,在河南各處趕會。”李七侯說:“煩你的駕,代通稟一聲,就說有李七侯來拜。”那莊客說:“你怎麼認識我家莊主呢?”李七侯說:“見了就知道了,你不必問。”
那莊客進去不多時,同著一位五旬以外的老者出來,五官慈善,身穿細毛藍布褂,足登青布快靴,舉著雨蓋,見有兩匹馬在眼前,便對彭公與李七侯二人說:“哪位姓李?”李七侯過去說:“在下乃京都人氏,在可雲龍鏢店保鏢。今隨我家東人往河南辦貨,半路遇雨,來至貴莊。小弟慕名特來拜訪,隻求借一間小房避雨,容日登門叩謝。”馮順聽李七侯之言,說:“來人,先把二位的馬拉進槽頭上喂著。二位請進裏邊坐。”
兩人跟隨進了二門,馮順引路,一同到上房門首。彭公與李七侯進了上房落座,見屋內倒也幹淨,靠北牆有八仙桌,兩邊各有椅子。彭公東邊落座,李七侯西邊落座,馮順在下邊相陪,問:“東人貴姓?”彭公說:“我姓十名豆三,販綢緞為生。
莊主姓馮呀?”馮順說:“是。我先年也作買賣,隻因我跟前並無男兒,就是一個小女兒,也無心苦奔。”李七侯說:“種多少田地?”馮順說:“七八頃地,倒把我給累住了。這個年月不好,皇上家王法鬆,遍地是賊,我竟受人家欺負,實是可恨。”
家人獻上茶來,李七侯說:“這目下也無有不遵王法的事,還敢明搶嗎?”馮順說:“明搶那還可以,硬要搶人更可恨了!
我家一家人,正在無有主意呢!今遇見二位來此避雨,我又怕連累二位。依我說,你們候雨小點走吧!”李七侯說:“這是為何?你隻管實說,我自有個主意救你。”馮順說:“鏢客若要問我,實是可憐。莊之東南,靠大路有一座荒草山,山上寨主姓韓名壽,別號人稱並力蟒。他有一個壓寨夫人,叫母夜叉賽無鹽金氏,膂力過人,手使鐵棒。手下有三四百名嘍兵。他還有一個兄弟,叫玉美人韓山。有個二寨主叫雪中駝關保,常在這裏要糧。昨遣兩個嘍兵前來,一個叫餓鷂鷹王二,一個叫野雞腿劉八,送來了兩匹彩緞,兩個元寶,說要我女兒作一個壓寨夫人。前者韓壽娶了一個夫人,被母夜叉給生生打死。我女兒嬌生慣養,如何給山賊呢?有心告他去,離縣又遠,又怕他殺了我全家,搶了我那女兒去。我打算要不是下雨,可以把地契連細軟之物帶著,帶家眷逃生。偏巧今日又下雨,你二位想想,我煩不煩?”李七侯說:“不要緊,你快些收拾,跟我二人上省,去請巡撫調來官兵,剿他這山就是了。”馮順說:“要往河南,必須從荒草山經過,那是必由之路。待我命家人擺上酒飯,你二位吃著,我去收拾好了,咱們好逃命吧!”彭公聽了,酒菜已擺上,馮順往後邊去了。李七侯與大人對坐,吃酒談心。
馮順到後麵收拾金銀細軟衣服等物,天到日暮之時,雨已住了。
自己到前麵客廳之內說:“李壯士,我想雖然逃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呢?”李七侯說:“我們東人與河南新任巡撫大人是親戚,隻要到了汴梁城,你邀一紙呈狀,那彭大人必然派官兵前來剿滅此山。河南為畿輔之地,竟有這等盜寇嘯聚山林,成群結夥,可見此處地方官並不認真查辦,著實可恨。”說時,天色已晚,忽聽外麵有叩門之聲,一片聲喧!原來是荒草山的群寇前來搶親,家人嚇得慌慌張張地說:“不好了,荒草山的大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