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峰回路轉(一)(1 / 2)

無言見他神色凝重,不敢怠慢,趕緊側身跳坐在車轅上,掉轉方向,沿著來路折回去。他一邊用馬鞭抽打,讓馬跑得飛快,一邊急急地問:“公子,趁著沒人,我們應該趕快離開,為什麼還要折回去?”

王玄之用手握住沁涼的竹笛,腦中竟然有一刹那紛亂如麻。他認出那種無色無味的東西是瓊脂,是從水藻裏煮出來的東西,宮裏時常拿它來做點心。這種東西粘稠濃密,趁熱軟時貼在哪裏,便密不透氣。棺蓋上沾染了這種東西,那便說明,有人發現了棺木裏的人是假死,將計就計要徹底悶死她。

他的確可以走,但他走了,宮中就隻剩下馮妙一人。王玄之很清楚,他自己剛到平城,雖然得皇帝看重,卻還沒有真正出仕做官,那些人的盤查,隻可能是為了拿到證據,把馮妙置於死地。

崇光宮內,拓跋宏站在大殿正中,主位上,端坐著太皇太後。自從文成皇帝去世後,她已經有將近三十年沒有踏進過崇光宮了。當年,就是在這裏,文成帝一時興起,寵幸了她這個永巷低賤的奴婢,就此改變了她一生的命運。

高太妃和北海王拓跋詳跪在地上,拓跋詳的雙手還被繩索牢牢捆住。北海王的親衛統領,也被兩個羽林侍衛捆住了手腳,一左一右按住了跪著。

大局一定,內監劉全原本已經派了人,去各宮各殿安撫諸位妃嬪。可聽說崇光宮出了這麼大的事,連太皇太後都親自來了,誰也不敢貪睡畏冷,都匆匆穿戴了趕過來。馮妙原本怎麼都不肯跟馮清出來,見到來華音殿報信的小太監,知道今晚再沒辦法安然躲避,隻好換了身簡單的衣裙,乘轎輦趕往崇光宮。

才一進門,就看見妃嬪們都站在大殿一側。盧清然掃了她們一眼,說道:“這姐妹兩個還真是要好,深更半夜的,竟然從同一處來。”

馮清和馮妙各有心事,誰都不願理她。盧清然自覺沒趣,在人群裏掃了一圈,又問道:“怎麼好像就鄭妹妹沒來?她倒是能睡得安穩,一點也不擔心皇上的安危。”

袁纓月小聲勸道:“鄭姐姐住的影泉殿離這兒遠些,路上多耽擱些功夫也是有的。”盧清然還要說什麼,聽見主位上太皇太後開了口,便知趣地閉上了嘴。

拓跋宏早已經把事情的經過向太皇太後講了一遍。在先帝留下的諸位皇子中,太皇太後一向有些偏袒這個幼子。一則,因為他的母族實力不凡,需要拉攏。二則,也是為了用他來牽製拓跋宏,當年拓跋宏想要自設天子親衛時,太皇太後就曾經流露出想要改立北海王拓跋詳為帝的意思,迫使皇帝服了軟,到奉儀殿外長跪認錯。

“宏兒,你已經親政了,這事情就由你全權處置,哀家隻在這看著。”太皇太後揉著額角,不知道是半夜被吵醒了精神不濟,還是別的什麼原因,看上去有些鬱鬱的不大高興。

拓跋宏恭敬客氣地說:“孫兒要是有什麼處置不當之處,還請祖母教我。”他轉身麵向殿內眾人,朗聲說:“北海王的親衛擅闖崇光宮,幸虧有殿中將軍及時趕到,才沒有釀成大錯。拓跋詳,你可知罪?”

話音一落,殿內寂靜無聲,皇帝的態度,擺明了是要給北海王一個嚴厲的處置。

“皇上,臣弟不服。”北海王膝行著上前,大聲反駁,“宗室親王到崇光宮覲見時,親衛可以帶甲帶兵刃在殿外等候,從開國至今都是如此。臣弟的親衛統領,不過是見我遲遲沒有出去,便進來找我,並不是硬闖崇光宮。”

“太皇太後,臣妾也不服氣,”高太妃披頭散發,已經完全沒有了太妃的威儀,她不向皇帝說話,卻一味向太皇太後哀求,“皇上說臣妾私自結交外臣,且用宮中的財物中飽私囊,隻有一張琅琊王氏的信箋為證。南朝島夷的話,怎麼可以拿來給臣妾定罪?”

被她這麼一哭一鬧,太皇太後微微皺了皺眉:“有什麼話,你隻管對皇帝說就是。”

“皇上!”高太妃的聲音尖利而高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先皇曾經給我講解過一句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現在您對詳兒和本宮,就是如此。本宮受再大的委屈,也就算了,但詳兒是先帝的血脈,是有封地的親王,怎能憑皇上一句話就定罪?如果沒有宗室親王議定,本宮就不服!本宮寧可當場撞死在這裏,到地下去找先帝問問,皇上究竟為何要殘害手足!”

高太妃用手捶著地,大聲叫嚷哭喊:“先帝呀,您睜眼看看,我們孤兒寡母,現在正被人欺辱成什麼樣子了……”

事情原本已經清楚明白,可高太妃竟然像市井潑婦一樣,又哭又叫,就是不肯認罪。太皇太後低垂著眼簾,手指撥弄著麵前的茶盞,等著看皇帝如何處置。拓跋宏麵色也有幾分尷尬,他還從來沒遇見過這種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