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此夜寂寂(二)(1 / 2)

明明記得把香囊放在左手邊,拿回時也是從左手邊拿的,怎麼會拿錯了?陳留公主的香囊上,繡著青雀圖,一看便是女子用的樣式。馮夙找了個借口出門,想把香囊還回去。

走到奉儀殿前的小路上,剛好看見陳留公主拓跋瑤正從奉儀殿出來,婢女飛霜幫她提起裙角,卻被她推開了要自己來。

拓跋瑤走出幾步,迎麵便看見馮夙站在路邊,手裏握著一隻香囊,穗子從指縫間垂下來。她推一推飛霜的手,叫她先去宮門口備好馬車,自己走到馮夙願麵前問:“在這裏做什麼,你不是應該去看馮婕妤的麼?呀——”她抬手遮住嘴唇,“現在是馮貴人了。”

馮夙見她盈盈淺笑,心旌搖曳不止,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在他眼裏,拓跋瑤身份尊貴,豔麗爽朗,舉手投足間帶著和博陵長公主母女一樣的驕矜,卻又不像博陵長公主那樣,總是對他冷眼咒罵。從小便覺得高不可攀的公主,此時正對著他一人笑語嫣然。

“我……我是來還……”

拓跋瑤對著他咯咯笑道:“馮小公子,你是來還香囊的吧?”她把手掌攤開,一隻男子式樣的香囊正躺在她手心裏。

馮夙剛要伸手來拿,她又把手收回身後:“不過是隻香囊而已,哪值得巴巴兒的跑過來一趟?你是專門來還交換香囊的呢,還是有別的什麼事?”

拓跋瑤成婚數年,又連遭變故,早已經不是當年不諳世事的小公主了。在她麵前,馮夙就如同未經染色的素絹一般,任何念頭都遮掩不住。交換香囊事小,他更想借著機會,跟拓跋瑤多說幾句話。他從小熟悉親近的,是像馮妙那樣安靜柔弱的女子,而拓跋瑤恰恰像帶刺的花朵,越是危險,越是吸引他想要接近。

看他愣愣地不說話,拓跋瑤作出一副要走的樣子:“原來馮小公子沒什麼事要對我說,那就算了。”她把手一抬,作勢要把香囊扔出去。

“不……不是,我有事……”馮夙慌忙拉住拓跋瑤的袖子,覺得失禮又趕忙鬆開。

拓跋瑤噙著笑看他:“有事你說就是了,攔著我的路做什麼?”

馮夙被她看得越發窘迫,原本白皙的臉色變得漲紅,話也說得結結巴巴:“我……公主的東西矜貴……我來還你……”

拓跋瑤“嗤”地笑出聲來,看著他手中攥得發皺的香囊:“你要把我的香囊也還給我是不是?”

馮夙趕忙點頭,把香囊遞過來。拓跋瑤晃晃頭:“你拿髒了,我不要了。”

見他又窘又楞的樣子,拓跋瑤忍不住又是一陣笑:“我逗你的,這香囊送給你吧,是王府裏的侍女做的,我還有好些個呢,你別嫌棄東西不好就成。”說著,她把馮夙的香囊遞過來,一起壓在他手中。

“你姐姐她……還好麼?”拓跋瑤看著他珍而重之地把香囊收好,轉而說起了其他的事。

這一早上,馮夙還沒見到馮妙,隻把從忍冬那裏聽來的情形,略略跟拓跋瑤說了說。

“嗯,你姐姐的喘症實在危險。我這裏有一副治喘症的藥,是我聽說了她的情形,特意尋來的,隻不過一直沒有機會給她。”拓跋瑤眉頭緊鎖,像是不勝愁苦的樣子,“從前因為些瑣事,馮貴人她對我有些偏見,總覺得我是不祥之人,這藥我也不敢給她送去了。”

馮妙曾經勸誡過馮夙,不要與陳留公主過分接近。可馮夙初嚐情滋味,一點也聽不進去,他自己也曾經聽人說起過拓跋瑤那樁特殊的婚姻,嘶啞難愈的嗓音、偶爾露出的傷疤,在他眼裏,都是花朵被風雨摧殘過後留下的印記,最堪憐惜。

他慌忙截斷了拓跋瑤的話:“不不,公主怎會是不祥之人?我該替姐姐,謝過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我還要去崇光宮,公主不如跟我一同去看姐姐。”

“你不認為我是不祥之人?”拓跋瑤似乎因他這一句話,而雙眼蘊滿神采,可終究還是一點點壓了下去,“不了,我今天不去看望馮貴人了,要是回府回得晚了,世子他……會不高興的。你替我把這藥帶給馮貴人吧,隻要她身子安好,我日後再去看她,也是一樣的。”

馮夙雖然失望,可心裏更不希望拓跋瑤因此而受到什麼委屈,隻能接了藥目送她離去。

拓跋瑤走出幾步,又折回來,悄聲對馮夙說:“馮小公子,馮貴人在宮中不易,她最惦記的,就是你這個弟弟了。難得皇上準你去崇光宮看她,要是你能親手煎藥給她喝,她一定會很欣慰的。”

“不過,馮貴人對我有些偏見,我怕她病中吃心,反倒對身子不好了,”拓跋瑤像是極度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要不你就把這藥加在她日常的藥裏吧,免得她知道了又要多想,反倒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