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是非成敗(一)(1 / 2)

太皇太後身後,一隊改換了衣裝的羽林侍衛,從另外一側包抄過來。她調動不了任何兵馬,便從負責守衛太皇太後和東宮太子安全的羽林侍衛身上動心思,細心查訪他們的家人妻兒,賞賜大量的金銀財帛,又對不服從號令的人嚴加懲治。

這批羽林侍衛,隻有區區三十人而已。可在這空曠的陵園之中,三十人剿殺一人,已經很有勝算。太皇太後也把這批人提早送進永固陵,藏在用來存放棺木的後室中。做了二十年的祖孫,太皇太後和皇上在這千鈞一發之際,選擇了同樣的方法。或許連上天也想知道,究竟誰更技高一籌,他們都在前一晚把人藏進陵園,竟然陰差陽錯地沒有發現對方。

萬年堂已經被團團圍住,在太皇太後身邊的人看來,此時結果已經毫無懸念。可拓跋宏的聲音仍舊鎮定悠閑:“祖母,您太心急了。”

伴隨著他的話語聲,半開的石門內,探出八支寒光閃閃的箭簇,對準了萬年堂外的人。太皇太後原本打算守住這道唯一的出口,務必要把拓跋宏置於死地。可他竟然幹脆躲進萬年堂內,把厚重的石壁當成了天然的遮蔽。外麵圍攏的人再多,也對他無可奈何。

拓跋宏不緊不慢地說:“祖母帶來的人雖然不少,可一個個殺過去,總有殺光的時候。”隔著墓室的石壁,他看不清太皇太後的臉色。但他知道,馮誕送去的美人夜來香料,已經產生了效果,太皇太後此時必定暴躁多汗,思慮遠不如從前周詳。他用太皇太後私幸南朝使節的事情做引子,激怒太皇太後再讓馮誕送上香料,為的就是擾亂她的心神。

像要驗證他的話一般,石門中間的一支白羽箭“嗖”一聲直飛出去,羽林侍衛中最前麵一人,還沒來得及叫喊,就被射穿了胸膛。

“宏兒,等你一個個殺光了他們,難道你也要射殺哀家麼?”太皇太後語音淩厲地發問,可回應她的隻有山間幽幽嗚咽的風聲。

她冷冷地笑了一聲,慢慢地說:“說來奇怪,雖然哀家自認為做了完全的準備,可還是總覺得,也許宏兒會令哀家大吃一驚,宏兒你果然沒有叫哀家失望。不過,哀家今早出門前,特意把崔錦心留在了靈泉行宮內,如果哀家今晚不能安然無恙地回去,她就會先扼死太子,再自縊來陪伴哀家。”

“宏兒,”太皇太後自顧自地說下去,“林琅那丫頭怪可憐的,隻留下這麼一點骨血在世上。”她看得真切,林琅一輩子隻做了一件事,就是認認真真地愛她的天。在為心愛的男人生育子嗣時死去,這是任何一個多情男子都忘記不了的百結柔腸。

話音剛落,石門中間又有兩支箭淩空射出,太皇太後身側的兩名羽林侍衛應聲倒地。拓跋宏的聲音酷厲而決絕:“祖母說的是,朕不會辜負林琅的一番苦心。她到死都在忍著心中滴血,為的就是這一天!”

方山的天空澄澈碧藍,如同一塊巨大的藍色水晶石一般,雲海另一側,仿佛有神佛的眼睛,默默無聲地注視著世人。太皇太後突然如被雷電擊中一般,從前閃過心底的疑惑,驟然變得無比清晰。太子……太子長得並不像拓跋宏!

陵園東門處,馮妙和李弄玉的馬車剛到,收到五色琉璃珠傳訊的太子少傅李衝也到了。有弄玉在,便由她向李衝說明原委。如果不是看見五色琉璃珠,李衝是萬萬不肯到陵園來的,此時聽了李弄玉的話,才知道琉璃珠並不是太皇太後命人送來的。

在別人麵前疏狂不羈的李弄玉,在自己的父親麵前,才像個小女兒一樣文靜起來了。她連身上還穿著男裝都忘了,上前以女子之禮向父親問安,接著也不顧馮妙還在旁邊,膩在李衝身前撒嬌似的叫了一聲“爹爹”。自從入宮待選,她就再沒機會跟父親私下見麵,心酸委屈全都凝那一聲裏。

李衝撫一撫她的背,歎著氣叫了一聲“弄玉”,便不再說話了。

馮妙第一次直接見李衝的麵,便按著弄玉的輩分,以晚輩之禮向他福身。李衝並沒認出她來,隻虛虛地應了一聲“不必多禮”,轉頭時,目光無意地掃過她的腰際,剛好看到了那隻緞帶編成的香囊。

李衝的雙眼緊盯著那隻香囊,反複看了幾遍,手不自覺地鬆開了弄玉,腳下也向前大跨了兩步,徑自走到馮妙麵前。直到馮妙叫了一聲“李大人”,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輕咳了一聲說:“抱歉,老夫隻是看姑娘的香囊樣式特別……”

剛直到近乎迂腐的太子少傅,竟然會對一個女子樣式的香囊感興趣。馮妙心裏覺得奇怪,麵上卻不好表現出來,低頭斂衽說道:“這是一位老夫人贈給我的,並不是我自己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