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反戈一擊(二)(1 / 2)

一句稱呼,已經表明了皇帝的態度,他並不打算追究這五天裏親貴們的態度。心定下來,他們便琢磨起太皇太後的病情來,連定好的登基大典都不能參加,想必太皇太後的病一定不輕。太皇太後的安危,對朝堂的影響舉足輕重,這麼一想,宗室親貴們便紛紛表示,願意隨皇帝去探望太皇太後。

暖閣之內,太皇太後平躺在床榻上,人已經有些神智不清,嘴角竟然流下一道口涎。在大魏後宮中半生翻雲覆雨的太皇太後,一旦年老患病,也跟普通人家的老婦人沒什麼區別。

拓跋宏徑直走到床榻邊,聲音越發關切:“祖母,孫兒回來遲了,您放心,孫兒一定會命禦醫盡心盡力地診治。”

太皇太後瞪大了眼睛看著來人,目光中交織著種種複雜的情緒,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要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她的手微微抬了抬,似乎想要抓住拓跋宏的手腕。拓跋宏微笑著看她,把手挪開了一寸遠。就是這一寸遠的距離,太皇太後卻怎麼也夠不著,她暴怒起來,想要抓枕邊的玉如意去砸,可身子根本不聽使喚。

“祖母,您安心養病,幾位親王也來看您了,可朕怕他們吵著您,讓他們在外麵等。”拓跋宏把錦被向上拉了一拉,不理會她像要殺人一般的目光,把禦醫叫到跟前,和顏悅色地問他們,太皇太後何時發病,病情如何,用了些什麼藥。

沒能進內殿的宗室親貴們,也從進進出出的醫女口中,打聽到了太皇太後的情形。他們心裏有數,太皇太後的病,看樣子是好不了了,從此以後,大魏的龍座上,隻會有一個主人。

親王們紛紛告退離去,拓跋宏起身,正看見馮誕站在床榻邊,他拍一拍馮誕的肩說:“思政,朕就把祖母托付給你了,這幾天禦醫的方子和醫女送來的藥,你都要仔細查看,不能出半點紕漏。”

馮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們兜了這麼一大圈,就是為了讓太皇太後一病不起。先用私幸南朝使節的舊事,勾起太皇太後的血氣上湧,再用美人夜來一點點誘發了中風之症。眼下既不能讓禦醫治好了太皇太後,也不能讓人發現真正的病因。

他點頭答應,心情卻有些沉重複雜,不管對別人怎樣,太皇太後一向對他疼愛得如親生兒子一般。

拓跋宏跟他一起走到門口,看看四下無人,才悄聲問:“思政,真是難為你了,美人夜來的藥勁很大,朕有點擔心……”

馮誕搖頭苦笑:“要是臣說現在問心無愧、毫無負累,恐怕皇上也不會相信的。但是……皇上要做聖明天子,臣便做個忠臣良將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跟其他人一樣,在拓跋宏麵前恭謹地自稱“臣”,刻意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拓跋宏在他肩頭重重一按,沉聲說:“思政,你這份忠臣良將之心,朕銘記在內。”說罷,便匆匆走遠。

馮誕看著那道遠去的人影,強裝出來的懶散笑意散去,胸口如同壓了塊巨石一般。他轉身向內殿走了幾步,胸口越發悶疼,忙忙地去掏帕子出來,氣息翻湧間,一口血就直噴在手上。美人夜來能令人氣血上湧,每個人用了這種香之後的反應,都略有不同,唯一相同的是,這香的效用無藥能解,隻能日複一日地痛苦,直至死去。

他用帕子一點點擦幹指縫間的血跡,耳邊依稀響起第一次見麵時拓跋宏說過的話,“朕乃大魏天子,你是何人?”

馮誕甩甩頭,強迫自己從回憶裏清醒過來。史書上記載的聖明天子,永遠都是仁慈和孝的,那些不能被人知道的陰暗的事,便由他這個臣子來做吧。

拓跋宏突然歸來,帶給北地首領的震撼更大,高車王提早從阿依口中得知了皇帝平安歸來的消息,親自帶了厚禮去拜見大魏皇帝。他在鴻蒙閣門前,便向拓跋宏行跪拜之禮,表明了高車歸順大魏的態度。吐穀渾首領不願落後,也親自送來了貴重的藥材。

眼看兩位盟友都已經表明了態度,柔然可汗無計可施,也不得不向大魏表明了臣服的態度。皇帝失蹤引起的恐慌動蕩,隨著拓跋宏安然歸來,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未發生過一樣。

這一夜,靈泉行宮一角,一間不起眼的偏房內,高清歡正坐在蓮花石墩上,眼睛盯著跳動的燈火,完全不把對麵的人放在眼裏。

“高大人,要不是你把打開頂門石的方法告訴始平王,這一次就可以要了皇帝的命。”一身灰衣的男子坐在他對麵的胡床上,語氣間頗有些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