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銀灰色對襟掐腰長裙,從胸前被人斜斜撕開,衣襟上還帶著帶著幾處汙穢不堪的印記。高照容連兒子都有了,自然知道那是什麼,“啊”地叫了一聲,捂住嘴轉過臉去。
拓跋宏把衣裙拿在手裏,用手指狠狠地攥著,手背上青筋暴跳。他壓抑著滿腔憤懣問:“這是什麼?”
青鏡畏畏縮縮地回答:“是……是上元節那天,馮娘子出門時穿的衣裳。”
拓跋宏把衣衫擲在書案上:“你再想一想,平常還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到青岩寺來?去找過她的也好,在山上逗留過的也好,都告訴朕。要把一個人從青岩山弄走,還用藥迷倒了門口的侍衛,總要熟悉後山的地形才行。”
青鏡茫然地搖頭:“馮娘子平日都是一個人在屋裏,有時跟忍冬姑娘一起去小廚房,奴婢真的沒看見什麼可疑的人……”
“你怎麼不說實話!你一個人照顧不周,還想連累我們這麼多人跟你一起死麼?”跪在地上的靜心忽然跳起來,幾步走到拓跋宏跟前,跪倒說道,“這個嬤嬤沒有說實話,我明明看見過有人來找那位娘子,還不止一次呢!”
拓跋宏轉身,緩滯地低頭看她。靜心從小在明秀堂長大,也沒人教過她宮裏的規矩,隻知道見了皇帝要跪下答話,卻不知道要低垂雙目不能直視皇帝的尊容,此時直挺挺地仰頭說道:“我看見過好幾次有人來找她,都是不同的男子,我不知道她是宮裏的人,還以為她跟我家姑娘一樣,也是做那種生意的……”
高照容低聲喝斥:“不得胡說,你隻管答皇上的話。”
靜心看了她一眼,繼續說:“最近幾次,是一個有錢的公子哥兒,穿一件月白長衫,說話帶著些南方口音。從前還有過一個雙眼碧綠的人,那人長的可真好看,連我家姑娘看了都……有一年的中元節,我還見著他們一起在後山放河燈,兩人摟抱在一起,往山後的林子裏去了。”
“你……你怎麼能胡亂汙蔑人?哥哥他曾是宮中的儺儀執事官,也算是半個清修之人,是不會做出這種事的。皇上,就算您不相信容兒的哥哥,也該相信馮姐姐啊!”高照容聽到靜心的最後一句話,急得快哭出來,也跟著跪倒在拓跋宏麵前。雙眼碧綠又俊美如天人的男子,整個平城隻有高清歡。
拓跋宏揮手說道:“都下去,把這些姑子和嬤嬤先看管起來。”門口侍立的太監趕忙傳了侍衛進來,帶著那些人一同出去。
高照容還要說,卻被拓跋宏揚手打斷。他走到馮清麵前,蹲下身子拈起她的下巴:“朕現在沒有閑心處置你,先讓你老實待在順和殿,等朕找回了妙兒再來理會你。”
馮清心中驚恐,卻仍舊固執地看著拓跋宏,不肯露出心虛的模樣。傳回來的消息,明明是說那幾個人沒有得手,她才會叫二弟馮聿翻找昌黎王府裏的東西,想要索性處死馮妙。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想讓馮妙羞愧離開,眼下馮妙的確離開了,事情卻好像也脫離了她的掌控。
拓跋宏不屑地鬆開手,對高照容說:“你也出去,讓朕靜一靜。”
傍晚時分,始平王拓跋勰才返回宮中,向拓跋宏稟報:“北海王什麼也不肯認,臣弟動了刑,他始終隻有一句不知道。恐怕……”
拓跋宏歎了口氣:“恐怕真的不是他做的,是麼?”他從書案上拿起那件撕破的衣裙:“上元節當夜,有人假托朕的名義帶話給她,約她去東花市賞燈。她去的時候,就穿了這件衣裳。”
始平王上前,借著微弱的燈光查看,那道長長的裂紋,橫亙在衣衫上,是被人用足了力氣一把撕開的。始平王看過後大為震驚,微張著嘴愣愣地看著拓跋宏:“皇兄,這……這不可能……”
“有人故意讓朕看到那些證據,故意讓朕聽到那些說辭,可朕半點也不相信。如果妙兒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她就不會……”拓跋宏把那件衣裙捧在手上,“要是朕現在還會相信那些,那她就白愛了朕一場,倒不如封在萬年堂裏,永遠不要出來的好。”
最初得知這些事時的憤怒過去,拓跋宏的聲音裏,帶著從心口蔓延出來的痛意:“妙兒是個倔強的人,要是真的有人這樣傷害了她,她就不會願意再回到朕身邊來了。”
拓跋宏把衣裙放在紫檀木案上的最顯眼處,像是要時刻提醒自己,妙兒正不知身在何處。
“你帶些穩妥可靠的人,到東花市上挨家挨戶地查問,一定要把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弄清楚。妙兒去過什麼地方,見過什麼人,朕都要一一知道。”拓跋宏啞著聲音吩咐,“不要……不要泄露給其他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