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桑榆非晚(一)(1 / 2)

一陣環佩叮當聲過後,回廊之下走來六、七名妙齡少女,都穿著輕軟的絲絹長裙,隻是顏色各不相同,嫋嫋婷婷地走到王玄之麵前,向他盈盈施禮。

最前麵一名身穿湖藍色衣裙的女子,眼神在馮妙身上轉了幾轉,掩嘴笑著說:“公子帶回來的姐妹,越來越標致了,這位妹妹叫什麼名字?”

“靈樞,不要調皮。”王玄之微微笑著說話,雖是責備,卻半點生氣的意思也沒有。他稍稍退後半步,把馮妙讓到身前,對那幾名少女說:“這是我的朋友,要在東籬住幾天,你們就叫她……阿妙吧。”

東籬便是他這處私宅的名字,像阿妙這樣的叫法,是南朝稱呼女子的方式,馮妙知道王玄之不想說破自己的身份,屈身向那幾名少女福了一福,問了一聲好。

少女嘻嘻笑著避開,靈樞說道:“可不敢受你的禮,我們姐妹被公子帶回來的時候,個個都髒得像泥猴一樣,唯有你先梳洗過換了衣裝,可見公子對你不一般。我要是受了你的禮,回頭公子要罰我,你替我說情不?”她的聲音裏帶著軟糯的南方口音,一張鵝蛋臉更是可愛。

馮妙心中對她好感頓生,卻又因為她這幾句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說:“以後要請你多多照顧。”

王玄之止住她們的說笑聲,對靈樞吩咐:“你去給阿妙安排一個住處,再請一位郎中過來,快些去吧。”

靈樞得了吩咐,卻站在原地不動,眨著眼睛看著王玄之,指著自己的鼻子說:“公子怎麼忘了,我也學了醫術啦,阿妙哪裏不舒服,我可以替她診治。公子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叫素問姐姐來再看一遍。”

王玄之無可奈何地笑笑,點頭答應。靈樞歡呼一聲,拉著馮妙的手便走。

繞過一段爬滿藤蘿的曲折回廊,馮妙跟著靈樞進入一間三麵帶窗的屋子,一名身穿水綠色衣裳的女子,剛剛整理好了床榻,正往香爐內填進清涼的薄荷腦。靈樞張口就叫:“素問姐姐,這是公子新帶回來的姐妹,叫阿妙。”

王玄之也跟在她們身後走進來,四麵看了看說:“這間屋子明亮通透,很好。”他看見素問正要燃著香爐裏的香料,趕忙製止:“先不要燃香,阿妙有些不舒服,你先幫她看一下。”

靈樞口中叫著“我來,我來”,按著馮妙在床榻上坐下,取過腕枕墊在馮妙手臂下,有模有樣地把手指搭在她的腕子上。她的醫術剛剛學了不久,還不大熟練,反複搭了幾次,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眼神有些古怪地瞥了王玄之一眼,臉竟然紅了。靈樞收回手,幾步跑到王玄之麵前,惦著腳尖對他耳語了幾句。

王玄之側頭聽著,微笑著說了一聲“不要胡說”,轉頭仍然叫素問來替馮妙診治。素問熟練地上前替馮妙診了脈,神情也有些驚詫,卻不像靈樞那麼孩子氣,又問了馮妙幾個問題,這才對王玄之說:“公子,這位姑娘是喜脈,幸虧剛才沒有用薄荷香,有身子的人還是不用那個的好。”

雖然早有預料,聽見“喜脈”兩個字,馮妙還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把手放在平坦的小腹上,眼睛裏漸漸浮上一層霧氣,原本不抱什麼希望,可這個孩子終究還是來了。也許是李夫人的藥方起了作用,她真的沒料到,自己還能有孩子。一轉念間,又覺得有些難過,遠在千裏之外,她仍舊沒有辦法,把這消息最先跟拓跋宏分享。

“隻不過,姑娘有些肺熱體虛,並不適合生育……”素問有些欲言又止,看到王玄之微微搖頭,便不再說話了。

王玄之嘴角含著一抹淡淡的笑,可那笑意竟有幾分像初春浮在河麵上的碎冰,暖陽千裏,卻又冷冽入骨。他對著素問說話,眼神卻總是不經意地飄在馮妙身上:“明天開始給她換輕軟寬鬆的衣裳來,飲食都要單做,不要生冷辛辣的東西,香料一概不用了。”

素問答應了一聲,便往屋外走去,經過王玄之身邊時,見靈樞還在歪著頭張望,扯了扯她的衣袖把她帶出屋外。

屋裏隻剩下兩個人,王玄之先開了口:“她們都是我在外遊曆時遇見的女孩子,有的是家中窮苦,被父母兄長帶出來賣給大戶人家作婢子,有的是人販子從中等人家拐來的,要賣去青樓裏。我帶她們回來,半是當做婢女,半是當做姐妹,等她們長到年紀,想嫁人的,我就送些嫁妝,不想嫁人的,便仍舊留在這。”

馮妙側頭聽著,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詫異神色,那些女孩子,大半都已經過了嫁人的年紀,卻仍舊留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