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平王的動作才剛做了一半,李弄玉就直衝上來,一把抱住了他。她的胳膊隻能勉強圍住半圈,要盡力踮起腳尖,才能剛好環在他胸口的高度。
始平王拓跋勰掙了幾下,可李弄玉卻隻是用盡全力抱住他,一句話也不說,無奈之下,他隻能先開口:“才人……”
“叫我弄玉。”她把頭貼在始平王的胸口,固執地說出這四個字。
“才人,深宮之中,你是我的皇嫂,如果讓別人看見,對你、對我、對皇兄,都不是一件好事。”始平王幽幽地歎氣,他知道李弄玉的脾氣,她從不會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也不知道這幾句話能不能說動她。
李弄玉抬起頭,雙眼像小鹿一般直視著他:“叫我一聲弄玉,我立刻就鬆開。”
始平王緊抿著雙唇,不肯說話。李弄玉又把頭貼回他胸口,大聲說:“隨便你,不肯叫我就一直這樣抱著,等到明天早上,不信沒有人經過……”
這一處宮室已經許久廢棄不用,可羽林侍衛巡邏時仍舊會經過,她這樣大聲說話,要是剛好被羽林侍衛聽見,一定會過來看個究竟。始平王趕忙抬手去捂她的嘴:“好好一個女孩,怎麼一點也不把自己的清譽當回事。”
熟悉的話一出口,連始平王自己也是一愣,從前他送那顆銀球給李弄玉時,聽見她用銀球吹口哨,也曾經又好氣又好笑地說了這麼一句。掌心上傳來雙唇柔軟的觸感,絲絲縷縷的呼吸,噴灑在他的食指上。一口氣呼出時,帶著氣息間的灼熱,可那氣息散去時,手指上又透著股涼意,像極了整日念著她時的若即若離、患得患失。
李弄玉微微仰起頭,雙眼裏帶著笑意,看向始平王。嘴巴被捂住,她說不出話來。始平王正覺得有些不自在,手上的力氣就鬆了下去,他看見李弄玉的雙眼微微彎了一下,接著手心上就傳來一陣奇異的觸感,酥癢溫熱,是李弄玉忽然伸出舌尖,在他掌心裏舔了一下。
始平王趕緊鬆開手,眼睛轉向別處,言不由衷地說著:“臣弟冒犯了,請李才人不要見怪。”
李弄玉繞著他緩緩走了幾步,側著頭去看他,好半天才得出結論:“你臉紅了。”聽她這麼一說,始平王的臉色更加不自然了。李弄玉不再逼迫他,低頭扭著自己的衣帶:“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是替我著想的,上次在永固陵,你也是擔心我一個人留在那,會被人劫持,才那麼大聲訓斥我的。”
她每靠近一步,始平王就多退開一步,雙眼始終不敢跟她直視:“保護才人是臣弟的本分,請才人不要再說了。如今你是皇兄的妃子,還請自重身份。”
李弄玉的倔脾氣,被他這幾句話一下給激發出來,上前雙手捧住始平王的臉,非要他看向自己:“皇上的妃子怎麼了?就算做了皇上的妃子,我心裏依然喜歡你,我又沒有跟你做什麼苟且的事,我就是喜歡你,就是喜歡,怎麼了?要是你現在告訴我,拓跋勰心裏再也不喜歡李弄玉了,我就立刻從你眼前消失,再也不見你。你說啊,你說啊!”
她直直地看向始平王,大睜著的眼睛裏,滾出一顆又一顆淚滴。始平王拓跋勰張了張嘴,可違心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他握著李弄玉的手腕,把她貼在自己麵頰上的手取下來:“臣弟已經是一個跛腳的廢人,不值得你……”
李弄玉反手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我問你,跛腳的人,還是不是拓跋勰?我再問你,如果現在是李弄玉瞎了、啞了、聾了、殘廢了,拓跋勰說過的話,就全都不算了麼?別人都說李弄玉不知廉恥,未婚夫屍骨未寒的時候,就爬上了皇帝的龍床,你也是這麼想的麼?”
“隻要你這麼說一句,我就再也不來煩你了。”李弄玉仰著頭,帶著從來沒有改變過的不顧一切,“拓跋勰,你就要去上戰場了,我隻想聽你一句話。”
隱忍許久的內心,經不住她連番的重擊,從一條小小的裂縫開始,終於轟隆隆地倒塌。始平王摸到她小巧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裏:“不會,拓跋勰對李弄玉承諾過的話,永遠不會改變,不會因為她瞎了,啞了,聾了,殘廢了而改變,不會因為別人的流言蜚語而改變。”
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弄玉的眼淚卻越流越多,她怔怔地看著始平王:“我也一樣。”她俯下身子,撫摸著他那條殘缺的腿:“也許別人覺得這是你身上的缺憾,可在我心裏,我隻會因為它而更愛你,你沒有退縮過,沒有屈服過,一直都是我的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