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孰輕孰重(一)(1 / 2)

心碧幽幽地歎了口氣:“殿下,奴婢不就是人證麼?奴婢與貞皇後是一同在宮中長大的,後來北海王和皇上都鍾情於她,宮中許多人都知道,殿下可以隨便去找個上了年紀的老宮人來問問。”

她把目光轉向墓碑:“原本北海王已經許諾了要娶她做正妃的,他們兩人也已經私定終身,可皇上卻強娶了她做妃子。當年貞皇後在長安殿生下您時,奴婢就在身邊,親眼看著娘娘痛苦萬分……”

元恂怔怔地向後退了兩步:“這麼說……我真的不是父皇的親生兒子?難怪父皇那麼討厭我,他根本就恨不得我死,對不對?”他猛地抬起頭,掐住了心碧的脖子質問:“那父皇為什麼還要立我做太子?不是說父皇很喜歡母後的麼,為什麼留下我又要這樣冷漠地對我?”

心碧被他掐得臉上泛白,雙手不由自主地想要掰開他的手指,口中吐出艱難的話語:“殿下……那時宮中還有太皇太後……馮氏……馮氏無子啊……”

元恂像被驚雷擊中一般,手掌無力地鬆開,心碧說的沒錯,他小時候的確是被太皇太後抱去奉儀殿撫養的,太皇太後薨逝後,他便認了馮清做母後。原來他這太子之位,並不是父皇想要給的,那麼如今太皇太後和馮清都已經不在宮中,馮昭儀又在撫養那兩個年幼的皇子,父皇遲早都會廢了他。

心碧用手撫著脖子上的掐痕,手撐著墓碑不住地咳嗽,好半天才喘勻了一口氣。

元恂啞著嗓子問:“那北海王……他知不知道?”

“娘娘從沒對王爺說起過,因為娘娘不想讓王爺為難,”心碧用手撫摸著墓碑上的紋理,“但是王爺從少年時起,就深愛著娘娘,他不會完全猜不到的。奴婢曾經對王爺說過,太子殿下的小腳趾上,指甲是分成兩片的。奴婢從前侍奉過王爺更衣脫靴,王爺的腳上也是這樣……無論如何,王爺一定沒有記恨娘娘做了皇上的妃子,王爺每年都會騎馬來這裏,跟娘娘說幾句話。”

聽了這些,元恂再沒有絲毫懷疑,趾甲這樣隱秘的特征,隻有近身伺候的人,才有可能看得到,心碧一定是當年照料過自己的宮女,不會有錯。她說出的秘密,才更讓元恂震驚,他竟然是北海王的兒子。所有隻言片語,在他腦海中拚成了一段皇帝橫刀奪愛的故事,是他這些年叫著父皇的那個人,讓他與生母天人永隔、與生父不能相認。

他從牙縫間擠出幾個字來:“母後當年……是不是很美?”

心碧嘴角微微上翹,盯著墓碑的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像在回憶著從前的情形:“那是當然,貞皇後雖然隻是個宮中奶娘的女兒,可她的相貌卻不必任何一位主子娘娘差,她不僅生得相貌好,性子也是很好的,溫柔得像水一樣,從不會苛待任何人……”

元恂一邊聽一邊搖頭,腳下一步步向後退去,最終轉過身,飛快地沿著石階跑下去。他相信了十幾年的事,原來都是假的,他是一個可悲的私生子。偏偏上天連最後一絲憐憫也不曾給他,母親的絕美容顏,他半點也沒有繼承到。他的這張臉,隻會讓父皇心中生厭,難怪父皇責打他時,會毫不留情,那根本不是一個父親責打兒子時的樣子。

眼看著元恂跑遠了,心碧才腳下一軟,跌倒在墓碑前。“林琅,你別怪我,”眼淚早已在她雙眸中打轉,隨著她的動作滾落下來,“我也沒有撒謊,太子他的確是北海王的兒子,那副相貌、還有腳趾上的特征,都不會錯的……”

她抱住冷硬的墓碑,眼淚就落在剛才元恂用袖口擦過的地方:“他們逼著我這樣對太子說,不然就要我死……我不想死,我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被人丟在亂葬崗上等著野狗來咬爛身體的滋味,實在太可怕,我不想再試一次了……”不知道是因為墓碑發涼,還是因為想起可怖的往事而心生恐懼,她的雙肩不住地抖動。

當年太皇太後不過使了一點小小的手段,就把皇長子要到了自己身邊撫養,長安殿內其餘的人,都在那一場杖責中送了命,隻有她被崔姑姑悄悄救起,送到這來替貞皇後守墓。

原本以為可以就這樣苟活下去,可幾天前,卻有人找著了她,讓她在太子麵前演這樣一場戲。她怕死,更怕孤獨絕望地等死,所以她沒辦法拒絕。

“林琅,你再幫我一次吧,我隻想活著而已……”心碧喃喃低語,她從前隻是一個小宮女,現在也隻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半老女人,扭轉不了任何事,隻能順從。太皇太後薨逝已經好幾年了,她老人家生前布下的局,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