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孰輕孰重(二)(1 / 2)

“瑤妹,你從哪裏聽來了這些無稽之談?”元宏的神情隨著她這句話變得嚴肅,“朕答應過你,絕不再強迫你嫁人,難道朕身為天子還會在這種事上食言不成?”

元瑤被他這麼一問,神色也有些尷尬,皇兄與左昭儀爭吵失和的事,已經傳開許久了,她原本絕不相信皇兄會改變主意,可她昨晚路過雙明殿時,見著高照容在挑選顏色鮮亮的布料做衣裳,又聽見高照容身邊的婢女說,該提早準備下,等著宮裏有喜事的時候用,這才疑心了。皇兄的幾個姐妹都已經出嫁了,隻有她一個人寡居在宮中,除了她,宮裏還能有什麼喜事?她左思右想,整整一晚沒睡,天一亮就匆匆趕來澄陽宮,想從皇兄口中聽到一句實情。

“我……我是聽宮女們議論……”元瑤見皇兄說得鄭重其事,心裏先有些愧疚起來。她並非多麼討厭馮夙,隻是不喜歡這種太過天真的性子,再加上從前誘騙過他換了馮妙的藥,使馮妙失去了第一個孩子,她見著馮夙時總覺得心裏莫名的緊張。

她又想起聽見宮女有板有眼地議論,說皇上將小皇子從華音殿帶走時,左昭儀娘娘痛哭幾近昏厥,從那以後,皇上與左昭儀已經有數日沒有見麵了。元瑤心裏又湧起一股不安,硬撐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問:“皇兄能不能明白告訴我,不會拿我的婚事去討好你心愛的女人?”

元宏抬手扶了扶她有些鬆散的發髻,看著她髻上一支玲瓏九環釵搖搖晃晃,話語間卻帶了幾分嚴厲:“瑤妹,朕說過,不會再強迫你嫁任何人,別的話朕不想再多說了。”

元瑤還要開口說什麼,內監的聲音在紗幔外響起:“皇上,左昭儀娘娘來了,想問您傳早膳了沒有?昭儀娘娘親自動手熬了粥,想跟皇上一起用。”

數日未見,元宏早已經壓抑不住地想她,卻又害怕見著她因思念懷兒流淚的樣子,此時聽說她端了粥來,便知道她心裏的怨氣已經消散下去,不由得欣喜若狂。他的妙兒,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總歸還是不舍得天長日久地跟他鬧脾氣。

元宏心情大好,剛說了一句“快叫她……”,方才那種頭疼欲裂的感覺,又湧上來,胸口像被人抓緊了一下下地擰,隻恨不得要自己親手撕開來看看。他倒退幾步,一隻手撐住桌沿,另一隻手用力撕扯著胸口帶龍紋的衣袍。

元瑤嚇了一大跳,整個臉都白了,上前扶住他的胳膊:“皇兄,你……你怎麼了?瑤兒再也不敢亂發脾氣了,你……你生氣就罵瑤兒吧……”她剛一靠近,就被元宏一把大力推開,桌麵上的鎮紙、硯台都砸在地上,可元瑤嚇得連哭都不敢了,她從沒見過皇兄這副模樣。

元宏嘴唇青紫,手背上青筋暴跳,胸口像有一條呼嘯的火龍在四下奔突,卻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費了好大力氣,才勉強穩住身形,從唇齒間擠出幾個字:“不見,讓她走!”

馮妙站在澄陽宮門口的石階上,聽見內殿隱約傳來的聲響,心裏正覺得奇怪,正想著也許是前朝上的事讓他覺得心煩,便看見內監快步出來,對著她躬身說道:“皇上這會兒不想用早膳,請昭儀娘娘先回去吧。”雖說近來宮中傳聞左昭儀有失寵的跡象,可皇上的心思誰也說不準,傳話的小太監不敢太過放肆,更不敢把皇上的原話說出來。

“哦,”馮妙極輕地應了一聲,把捧在手裏的食盒交給身後的素問,“勞煩公公再去稟報一聲,有件事想請皇上示下。貴人夫人高氏育有皇嗣,在宮中又一向勤謹,如今二皇子大了,本宮想替高貴人討個恩賞,晉她為貴嬪夫人,請皇上示下。”

小太監步履匆匆地去而複返,躬身對馮妙說:“皇上說娘娘手裏有左昭儀的青鸞印信,中宮虛懸時便等同鳳印,這些瑣事不必一一再問了。”

這樣來回傳了兩次話,元宏卻不肯見她,馮妙心中隱隱有些失望,眼看太極殿每日議事的時間快要到了,她便帶著素問轉身離去。

晉封高照容為貴嬪夫人的旨意,加蓋了左昭儀青鸞印信後,很快便昭告六宮。照例,高照容接了旨意過後,便該到華音殿來向馮妙行禮叩謝。可雙明殿的小宮女卻來回話,說高貴嬪受了些風寒,怕把病氣過給昭儀娘娘,等病好些了再來行禮叩謝。

馮妙也不計較,隻安心等著,暗中叫靈樞和素問留意雙明殿的一舉一動。她替高照容進位份,便是要把高照容送入進退兩難的境地。要麼皇上廢了太子,改立元恪,依著立子殺母的規矩,高照容就不得不死。要麼元恂仍舊安安穩穩地做在儲君的位子上,高照容入宮十來年的隱忍,全都是一場空。生母身份越尊貴、處事越端方,元恪就越適合做儲君。可要是高照容此時行差踏錯半步,她也絕不會白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