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叫你的名字40(1 / 1)

咱有錢

都說嚐得苦中苦,方知甜上甜。韋老貴是深有體會的。

韋老貴出生在豫西的山溝溝裏,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肚子總是填不飽。父輩麵對黃土背朝天,日升而作日落而息,換來的總是糠菜半年糧。韋老貴清晰地記得,六歲那年,天旱無收,家裏的半壇子鹹菜就是一年的陪伴。沒吃的,就出去討飯。

那天,韋老貴討要到傍晚,餓了累了靠在牆根昏昏欲睡。忽然覺得手裏多了個東西,睜開眼睛,看到和他差不多大的個男孩。韋老貴手裏的是個細細長長的圓棒棒。男孩說,是火腿腸。男孩走了,韋老貴拿著那東西看了又看,他搞不懂這是什麼玩具,那男孩為啥不給他個饃饃,給他個玩具做什麼。是城裏的孩子給的,就應該是好東西吧。韋老貴就把它裝在口袋裏帶回了家。沒事的時候,韋老貴就拿出來那根棒棒看看,玩玩,再放起來。他想,這不會是爺爺講得那個會七十二變的孫悟空的金箍棒吧。時間長了,那根棒棒的外衣就破了,有湯湯流出來,已經臭烘烘的了,他才知道,原來這個東西是可以吃的啊。那天,韋老貴坐在村口的榆樹下傷心地哭,直哭到太陽落山。

韋老貴15歲就跟著村裏的人到南方去闖世界,在建築工地做小工。拿到工錢的頭一個月,別人都存著,或者是往家裏寄,韋老貴卻是到商店買回了一大包火腿腸,在床上把它們擺起來,摞起來,統統吃掉。結果吃撐住了,被工友送到醫院。以後的工錢都墊付預支的醫藥費了。韋老貴發著狠說,將來我有錢了,天天吃火腿腸。

韋老貴有錢了。老貴的家鄉發現了煤礦,正規不正規的礦口到處開的都是。老貴年輕力壯,組織了一般人也土法上馬,開了一口井,挖出了優質的原煤。當大把大把的票子落葉一般推擠在老貴家的炕頭時,老貴又坐在村口的老榆樹下哭了,哭得轟轟烈烈。老貴說,他的後代再也不會拿著火腿腸當玩具,他的孩子再也不會受窮了。

老貴在城裏買了房子,還是別墅。請人裝修也不講價錢,咋豪華咋來。花在裝修的錢比買房子還貴。就因為媳婦隨口說了句歐式的怪時髦,老貴就把剛裝好的房子統統拆掉,要裝成意大利風格的。咱有錢了,咱在乎啥,花唄。

老貴的媳婦懷上了娃,老貴激動地夜不能寐。專門又買了一套靠近醫院的房子,請了專職的營養師給媳婦製訂營養菜譜,還請了胎教專家,提前介入培養教育。咱老貴不說多大吧,起碼也要將來培養個部級幹部吧。老貴建議胎教專家要經常放些官員講話的錄音,讓胎兒接受官場的熏陶。

老貴的孩子還麼有降生,家裏的嬰兒用品已經推擠如山,連換的尿布都是從日本進口的。孩子出世後,吃穿用整個是個“聯合國”安理會成員國。

孩子,咱有錢。想要啥,說。老貴常常在孩子的耳邊說這句話。

孩子是要啥有啥,嬌慣的沒樣。

據說,有一次老貴的孩子騎著兒童車在園子裏玩,碰到了一輛寶馬轎車。車主也是個剛搬來的暴發戶, 見車給劃了一下,非常生氣。掐著腰大聲嗬斥孩子,孩子也不服軟,撅著小嘴說,讓我爸爸賠你好了。車主更火了,賠?你爸爸能賠得起嗎?把你賣了也賠不起。

孩子就委屈的大哭。老貴穿著大褲衩就下來了,看到孩子哭,心疼得不得。靠,不就是一個破車嘛,也值得跟孩子計較。老貴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從工隊調了幾個扛著大錘的民工。老貴指著那輛寶馬說,你們給我砸,砸完了每人一千。民工二話不說,掄起鐵錘就嘁哩喀喳地砸。老貴開來車,把車主帶到市裏寶馬專賣店,說,最高檔的寶馬,隨便挑。車主換了寶馬,也賣掉了別墅,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老貴的孩子上幼兒園是貴族式的,費用能嚇死人。孩子上學,也是最高級的學校,上學放學都有專車接收。

老貴的孩子要學開車,年齡太小。老貴說,去找人辦個照,咱有錢。果然就把照給辦下了,十歲的孩子也成了十八。老貴的孩子就經常在院子裏學會開車,老貴覺得挺自豪的。

那天老貴正和幾個朋友在搓麻將,就見家人急匆匆跑來,喊著,老貴老鬼,出事了,孩子把車開出去了。老貴不耐煩地說,咋呼啥?開就開唄。警察罰多少給多少。

出事了,撞了,撞人了!

撞人了?死了?傷了?要多少錢,說。

車鑽到大貨車的屁股後頭,孩子,孩子不行了。

老貴剛想站起來,又癱倒在桌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