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心得】 小小說亂彈
當把喜愛轉換成愛好,把閱讀催化成寫作,我就知道自己要與小小說白頭偕老,有小小說陪伴終身。二十多年的光陰,歲月把我從意氣風發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拖進了腰酸腿疼脂高腎虧的狼狽中年。惟一能令我挺直了腰板說句硬氣話的就是:在小小說界咱大小還算個人物!
從公元1983年發表第一篇小小說起,零零碎碎拖拖拉拉也搗鼓出了600多篇作品,1999年還出版了自己的第一部小小說集《永遠的朋友》。1998年春天,我的小小說《將軍》獲得97-98年度全國小小說優秀作品獎,《百花園》還以“小小說星座”頭題推出我的3篇小小說。這3篇小小說都被《小小說選刊》《作家文摘》選發,又入選了多種版本的集子。2000年春天,我被編入《小小說五星連環》精心包裝隆重推出,真讓我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做自豪。2002年還是一個春天,我在中國作家協會捧回了晶瑩奪目的“小小說星座”的獎杯,又讓我體驗了一回什麼叫做驕傲!我與小小說的幾次親密接觸都是在盛意盎然的春天,這是否寓意著小小說正迎來她生機勃勃青春向上的春天呢?
開始接觸小小說的時候,我還是個楞頭青年。當時我每天都能寫一篇小小說,盡管發表的寥寥無幾,熱情卻始終不減。現在約稿信很多,卻發愁拿不出像樣的東西交差。不是自己對自己要求高,就這樣的陣勢你能不加鞭催馬往前趕嗎?不是沒有產生過動搖,不是沒有萌發過放棄,每次“移情別戀”的念頭都被那些關注我的目光和一期期精美的小小說雜誌擊得粉碎,逃得無影無蹤。
我當初所寫文字幾乎都是諷刺挖苦針砭時弊之類的文字,我常常為此得意――因為我有了一個可以發泄不滿的手段。直到有一天,我上初中的女兒看了我的一些文字,奇怪地問我:社會這麼複雜啊,人都這麼陰暗嗎?我幹嗎要長大?她對未來將要走入的社會產生了恐懼。
多年前,一個雪天,我回縣城看望年邁的父母。在一個街口,有個六、七歲的孩子攔住了我。他天真地請求我幫他把院子前的雪掃一掃,院子裏的雪埋住了他家半個窗戶。雖然我帶著大包小包,看著孩子渴望地眼神,我還是欣然地卸下行李,接過孩子手中地掃把。當我把窗前的積雪挪開,才發現屋裏窗前坐著一位老人。孩子告訴我,他奶奶又聾又啞還癱瘓了。奶奶就愛坐在窗前看院子裏的風景。這件事感動了我很長一段時間,直到把它寫成了一篇文學作品,這篇作品感動了許多讀者。
我在反思,我們的作品究竟應該傳達給讀者些什麼?現實生活固然有許多不如意不盡心的事情,社會上也難免有令人厭惡的醜惡現象,但那絕不是生活的主流,也不應該成為文學創作題材的集散地。我們的生活需要陽光,我們的創作需要陽光,我們的作品需要陽光。
我近些年有意識地嚐試以正麵謳歌被稱為主旋律的小小說。這樣的作品不好寫,不能承載太多的政治行為,還容易走入概念化,出力不討好。但是我無怨無悔,還樂此不疲。我覺得自己的小小說她應該給人帶來歡樂,帶來鼓舞,帶來希望,喚起人們對美好生活的信心向往和追求。好在我的努力終有所獲,受到讀者的喜愛和專家的認可。2004年,我獲得第二屆中國小小說金麻雀獎。評委會的評語:劉建超小小說題材涉獵廣泛,社會各個層麵的人物、事件均在他的關注範圍,注重塑造一係列風格硬朗、有陽剛之氣的男子漢形象,謳歌人間浩然正氣和道義尊嚴,愛憎鮮明,特別是筆下老一代革命家和當代軍人高潔形象的塑造,往往有感人肺腑的故事情節和生活細節,其精神深度和力度給讀者留下了鮮明的印象。對市井小人物的成功刻畫,也是劉建超小小說的另一大特點,他熟悉底層百姓的生活方式和語言方式,往往能夠比較敏銳地捕捉到閃光的話語和情態,用撲麵而來的生活氣息感染和吸引讀者。人性的美與醜、善與惡在特定環境的描寫中,被作者展示得昭然若揭、淋漓盡致。著名評論家丁臨一先生在評論中說:劉建超的作品大多正氣迫人,富於理想主義色彩。他的《海邊,有一位老人》、《被子》、《將軍樹》、《老兵》、《老街漢子》等善於極簡潔地勾畫出作品主人公的偉岸形象 ,三兩個細節就讓人物栩栩如生地站立在你麵前,使人難以忘懷。從外在形態上看,劉建超的作品立意與人物內涵也許最接近於所謂主流意識形態,但細細琢磨起來,你會體察到,內在地支撐著他的創作理念,是對崇高信念與理想人格的推崇和呼喚。換言之,他是站在平民的立場上,痛切地針對當代社會的某些精神缺失有感而發的。他筆下的偉人、將軍或平民英雄決非虛無縹緲、高不可攀,其人其事都是在我們的生活中曾經發生過或者可能發生過的。他力圖強調的主旨是,今天乃至將來,雖然社會轉型了,價值觀念多元化了,但我們永遠不能丟棄對於正義、正氣、理想主義的堅持與追求。可以說,劉建超的這類作品代表了中國當代小小說創作的主要方向之一,無論從樸素的大眾審美需求角度還是從理性的文學價值觀角度看,這類作品的意義與作用都是不可低估的。
2005年中國小說學會小說排行榜公布了,小小說、微型小說第一次走入中國小說排行榜,15篇上榜作品中有我的小小說《朋友,你在哪裏》。心,像被春雨滋潤了的麥苗一般清怡抖擻。打開電腦,覺得該寫點什麼,該寫點什麼哪?一時間,腦子空空蕩蕩抑或滿滿當當,不知道該往文檔上碼點什麼文字。徘徊在書櫃前,看著整齊排列著的讀者朋友的來信,眼前又清晰地浮現出那些珍藏在我心底的郵票。
2000年,一封普普通通的信,挾著春的氣息飛落在我的案頭。那是一封來自新疆烏魯木齊的信,新疆是我向往的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那裏有令人垂涎欲滴哈密瓜葡萄幹。信是一位在糧食係統工作的讀者朋友寫的,他在信中說,我是一個小小說愛好者,非常喜歡你的小小說。看到了你出版了小小說集《永遠的朋友》的消息,我很高興。我是一名下崗工人,十幾元錢對我來說也是生活中一筆不小的開支。我也是一個集郵愛好者,我想用自己積攢的郵票,換你一本小說集《永遠的朋友》。我知道,這讓你很為難,如果不方便,還請你把郵票寄還給我。衷心祝願你創作豐收。我這才發現,信封裏還有一個封好的小紙袋,紙袋裏放著25枚麵值不同的郵票,麵值相加正好是我的那部小說集的定價:16元整。我被感動了,那25枚郵票沒有一張圖案是相同的,可見這位朋友的精細和用心。當然,我寄去了我的小說集,也寄回了他那25枚郵票。
我在許多不同的場合講過郵票換書的故事,不是炫耀,不是虛榮,而是感到一份沉甸甸的責任。這些年我又相繼出版了《遭遇男子漢》《老街漢子》《懷念一直被嘲笑的鳥》《沒有年代的故事》等多部文集,兩次獲得冰心兒童圖書獎,我又翻出遠在新疆這位素為平生從未謀麵的朋友來信,反複的叩問自己,還會有人用郵票來換你的書嗎?你的這些文字值得喜歡你的讀者用自己心愛的郵票去兌換嗎?我覺得自己心裏還是踏實的。
寫小小說,題材無疑是第一位的,誰擁有大量的題材,誰就有了豐厚的寫作資本。我自己覺得題材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是自己的題材,一類是公眾的題材。自己的題材就是隻有你自己親身經曆感悟才掌握才體驗到的,放個3年5載也不會被別人占有的生活積累。這些素材隻有自己最了解最熟悉,也就可以從從容容的去寫去創作,也就能夠寫出深厚的東西。擁有自己的題材是最要靜下心來寫出好作品的,否則匆忙出擊,東西寫出來了,也有地方發表了,卻是浪費掉了。我看了許多這樣的作品,覺得十分可惜。有豐厚個人題材的朋友,不妨把它沉澱個3、5年,當你確實感覺找到了該噴發焦點,它已讓你寢食不安不吐不快時,寫出的作品一定是有份量的東西。公眾的題材就是大家都有,都可以寫的素材。比如腐敗貪官啊,婚外戀啊,網上故事,情感糾纏啊等等,這類題材就要看誰下手快,誰搶在先機,先發表了其他的人幹瞪眼。可能大家都有過這樣的經曆,當你精心準備寫一篇東西時,忽然發現類似的東西已在報紙上露麵了,很令人沮喪。我想,恐怕這也是造成許多青年朋友急於大量炮製作品的原因之一。我個人的經驗是:公眾的題材該出手時就出手,先混個臉熟;自己的題材要沉澱過濾升華,去拿獎創牌子,給自己壯臉。掌握好個人題材和公共題材的處理搭配就可以較好的掌握質與量的辨證關係,才能保證你的創作質量保持在相對較長的一個水平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