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時人事部主任匆匆進了小姨夫的辦公室,我在心裏默默祈禱他能把小姨夫拖到晚上十點下班。一個小時後我接到了小姨夫的電話,他言簡意賅地給我下達了一個通知,就是讓我擔任明後兩天公司麵試的主麵試官。當時我正拿著一個冰激淩逗公園的一個小男孩兒,再次確認小姨夫並不是開玩笑時,手一鬆冰激淩就跟地麵親密接觸了。那孩子可憐巴巴地瞅了瞅冰激淩的屍體,抬起頭撇著嘴巴無聲訴說著他的委屈。小帥哥,其實該哭的是我啊!一陣微涼的風吹著我烏黑亮麗的秀發,很快就把它變得跟我心情一般淩亂。那種如芒在背的感覺再次出現,我看著公園裏不是攜手散步的爺爺奶奶們就是你儂我儂的情侶們,哪裏有賊頭賊腦的嫌疑分子啊?
自從大學畢業後進入小姨夫的公司,我基本就屬於“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型的人。如今他把這麼個任務交給我,讓我感覺很是荒謬。我無奈向小姨求救,她一改平日裏的溫言勸慰,隻嚴肅地說了一句話:“你已經不再是十六歲的孩子了!”。這句話的份量足夠重,重到我會為此做任何事。晚上媽媽打來電話問我最近的狀況,我重複著千篇一律的答案。最後馮叔叔接過電話,要我在這個月回家一趟,他想和媽媽一起幫我過二十九歲的生日。我心頭猛地一震,他們還真是討人厭,難道不知道從十六歲後我就再也不需要過生日了嗎?
十六歲,我人生最黑暗的一段時光。那一年,愛我的爸爸離開人世。也是在這一年,愛我的媽媽再婚了。正是那一年,我藏起了真實的自己。
我拿著手機一字一字編輯著短信:“唐俊,我很想你!”。我遲遲不敢發送,最後還是改成了“唐俊,小姨夫派我去當麵試官,真擔心自己做不好啊!”。
幾秒後唐俊的電話就呼嘯著打來了,我清了一下嗓子接起了電話:“喂,吃飯了沒?”。這是我每次接到他的電話時唯一能說出口的開場白。
“哦,正準備和夢詩一起去吃飯。我相信你會做的很好,一定要化身為伯樂為你們公司挑出真正的千裏馬……”
這時候一個清脆的女聲透過彼端的話筒傳到我的耳朵裏,“唐俊,我們今晚去吃麻辣火鍋吧!”,即使隔著電話我也能感受到她聲音中的歡快。
唐俊應該是把手機拿開了或者隻是用手捂住了話筒,我隱隱約約聽到了他的輕斥:“你這兩天不是上火嘛,怎麼敢想著吃那麼辣的東西?”雖說是責備的話語,但是裏麵飽含的寵溺讓我那淌著血的心頓時墜入酒壇子,新傷舊傷加起來把這顆心裝扮的異常醜陋吧?
我趕緊掛了電話,不想或者說是不敢繼續聽下去。我給唐俊發了條信息,大意是讓他好好吃飯,我去準備一些東西。我站在鏡子跟前,指著鏡中那個跟我長得完全一樣的人大笑起來,笑到最後衝著她罵了一句:“膽小鬼!”。我到陽台上的搖椅上坐下,直直地盯著深不見底的夜空。我渴望此刻有人陪著我輕聲聊聊,哪怕他不說話隻是靜靜地聆聽我內心的不安。我那些本應燦爛奪目的青春年華給我留下的,除了日複一日地獨自沉默著穿梭在校園,就是瘋瘋癲癲地跟小姨鬥嘴耍賴,我身邊除了兒時的玩伴唐俊再也找不到其他的朋友。
我翻箱倒櫃找出一年前老媽給我買的那套小西服,幸好日日安逸的生活沒改變我的腰圍。然後,我上網搜了怎樣從微表情判斷麵試人員,又找了了五個常被拿來提問的的問題,再根據不同工作性質自己想了五個的問題。做好這些事情之後已經淩晨了,我轉了轉僵硬的脖子醉酒般晃到床旁睡覺。夢中毫無疑問再次出現唐俊的身影,暗戀一個人還真是可悲,滿滿的思念隻能在無人之夜的夢中釋放。最後在我夢中上場的是我爸爸,那麼年輕帥氣的他重複著離開那天對我的教誨。
依舊是惱人的鈴聲,依舊是新的一天,依舊是同樣的街道和建築,不一樣的是與我擦肩而過的人。我身穿墨蘭的小西服,幾年前的黑框眼鏡替代了隱形眼鏡,頭發乖乖地攏在後麵。剛走進公司就被前台小妹攔下了,說麵試的時間還沒到,讓我在一樓的休息區等候。我憋著笑徑直往裏衝,她作勢要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