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普克在一邊插了一句:“小晴,你剛才說車刹不住閘?”

普晴點點頭,心有餘悸:“開始好像還可以,後來就怎麼也不起作用了,我快嚇死了。”

普克馬上問:“是不是助力車壞了?”

“可我早上送孩子去幼兒園,然後去學校,一直都好好的啊。”普晴轉眼看著丈夫,問:“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車子的問題,還是我又跟以前一樣,把自己做的事兒全給忘了?”

袁和平對普晴微笑了一下,和藹地說:“肯定是車子壞了,你別盡往壞處想。”

普克問妹妹:“你的助力車現在擱哪兒了?”

普晴還沒說話,袁和平就轉臉告訴普克:“我到醫院的時候,送小晴來的那個司機跟我說,她的車還扔在那兒,因為是自己騎車摔的,所以也沒人報警。我當時擔心小晴的狀況,也沒顧得上去管那車子,不知道現在會不會還在那兒。”

大家又和普晴說了一會兒話,便讓普晴好好休息,留下袁和平陪床,其他人都回家去了。母親臨走前問普晴明天想吃什麼,她做了給普晴送來。

“媽,我什麼也不想吃,你別麻煩了。”普晴對自己給家人再次帶來麻煩而愧疚不堪,根本無心飲食。

袁和平卻接過話:“媽,要不然幫小晴熬點兒骨頭湯什麼的,聽說骨折了要多補鈣。”

母親答應了,然後便和父親普克一起離開病房,準備回家。剛出醫院大門,普克停了腳步,讓父母先回家,他有點兒事情想處理,稍過一會兒再回去。

母親對普克的行為,一向不多幹涉的,但看到今天晚上這麼晚了,兒子還沒吃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事情急不急?要不然先回家吃過飯,然後再出來辦事兒?”

普克笑笑,安慰母親:“沒關係,我一會兒就能辦完,你們現在肯定都餓壞了,趕緊回家吃飯吧,給我留點兒飯菜就行,我很快就回家。”

母親無奈,隻得和父親一起先離開了。普克在醫院門口上了一輛出租車,司機問他去哪兒,他告訴了司機普晴騎車摔跤的地方,司機便載著普克到了那裏。出租車在普晴摔跤的大坡底端停下,普克下車後,司機便把車開走了。

普克站在坡底向上看去,這條路是南北走向的,斜坡約有一百多米長,坡度很陡,騎自行車上坡的人,都是推著車費力地往上走。天已經黑了,沒有路燈,但是不斷地有機動車輛來來往往,車燈不時地照亮了路麵。普克看到有幾個看起來模樣比較年輕的路人,騎著車從坡上衝下來,速度相當快,而另有兩個騎車的路人,似乎害怕危險,都從車上下來了,身子微微往後傾斜著推車下坡。

普晴是回家下坡時摔倒的,那麼她摔倒的地點應該在馬路的東側。普克走到路東一側,站在那裏觀察了一會兒。這條路沒有專門的慢車道或人行道,步行或騎自行車的行人都是盡量靠近路邊行進,馬路東側是一堵很厚實的土牆。那些過往的機動車輛,有的為了搶道超車,一直開到距路邊很近的地方,這樣一來,在馬路東邊行走或騎車的人,有時候就隻有一米多寬的範圍還算安全。

如果普晴從斜坡上往下騎著助力車時,像她所說的那樣,前方有兩個並排在路邊騎車的人,捏住車閘將車速控製得很慢,而同時馬路上又有機動車輛搶道超車,那麼普晴的境況就真的比較危險了。這種時候她的車閘又失去作用的話,馬路中間肯定最危險,和前方的人相撞也很危險,相比較而言,隻有普晴所采取的措施是最安全的。因為路的東側是土牆,撞上去可以使車子停下來,不必冒著和前方騎車人相撞的危險,並且被甩到馬路當中遭遇機動車輛的可能性也算最小。

剛才在醫院,普晴為自己再一次惹出麻煩而難過自責,雖然弄不清事情發生的原因和過程,她卻一直自怨自艾,責怪自己的糊塗。可是現在普克看到了現場,即使以他的冷靜和理智來分析,如果碰到普晴當時的狀況,他最可能、也最應該采取的辦法,其實和普晴實際做出的一樣,那就是車籠頭向右拐去,撞到土牆上。

這樣看來,不管普晴當時是經過了清醒的判斷還是完全憑著本能,她所做的很可能是給她帶來最小傷害的一種選擇。普克默默地想著,不禁為妹妹感到慶幸,同時他內心深處,又有某種隱約而模糊的意識,似乎在提醒他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但又無法捕捉。

普克沿著路邊的窄地往下走,從剛才看來的情況看,很窄的路邊,時不時有行人通過,並沒有什麼滯留。這基本可以說明,普克想在普晴事發之處找到助力車的願望,實現的可能性不大。果然,一路上都看不到倒在路邊的助力車,由於天黑,也看不到什麼血跡。普克一直走到了坡頂,也沒有找到妹妹的助力車。

事情發生已經三個多小時了,這個地段沒有交警,如果普晴是因為自己出事的,路人即使親眼目睹事故,也很可能不會向警方報警。老百姓通常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和警察打交道,一般人都會在心理上多了幾分顧忌。因為一個完全與事故無關的旁觀者,在將事故通報給警察之後,勢必配合警方履行的一些必不可少的手續,而這必然會耽誤一定的時間。

普克站在坡頂向下望著,雖然已是夜晚,氣溫比天白稍低,但走上一個這樣的長坡,身上的衣服還是被汗水濕透了。妹妹在這個坡的半中央摔倒了,很快被好心的過路司機送到醫院,然後醫院通知了妹夫袁和平,最後全家人才得知消息趕往醫院。這樣一來,妹妹的助力車顯然無人過問,現在普克找不到摔過的車子,不知當妹妹離開現場後,被什麼人順手牽羊撿走了。

普克身邊的馬路上,機動車輛接二連三地駛過,發出令人煩躁的轟鳴。車燈照出的亮光在黑夜中不斷變化,似乎把一個完整的夜晚劃分成不同的區域。普克凝神沉思,周圍的聲音並沒有影響他的思緒。這次回家探親,總共隻一天多的時間,普克頭腦中卻已塞滿了事情。而所有這些事情都和妹妹普晴相關,幾乎每一件都令普克覺得費解、不可思議。

在普克的印象中,普晴是個安靜細心、做事認真的女孩子。雖然從某些方麵看有些脆弱,考慮問題不像普克那麼深入嚴謹,但心地善良,總是以單純誠懇的態度對待他人,因此普克一直和她感情親密,願意保護她,幫助她解決生活中的問題。而這次見到普晴,普克內心產生一種很強的不真實感,似乎這個妹妹不是他以前印象的那一個。不僅僅是外貌上的改變,更主要的是精神和氣質上的變化。現在,普晴的眼神裏有種那麼明顯的畏縮、不自信,時不時地飄起恍惚的神情,似乎總有什麼在幹擾她的思緒和情感,令她不安、焦慮。

母親說過,普晴曾去醫院做過各種檢查,都沒有查出生理上的問題,唯一沒去的就是腦科醫院了,那是因為體貼的妹夫袁和平擔心給妹妹心理上帶來不必要的負擔而拒絕的。想到這裏,普克的大腦中,忽然又有某種感覺稍縱即逝,這種感覺對普克來說十分熟悉。那是他在工作中遇到某種危險的最初階段時,常常會出現的不詳的預感。而且多次的事實證明,所謂這些“預感”其實並非真的是預見了尚未發生的事情,而隻是普克已經看到或聽到了某種線索,這些線索已經引起了普克的注意、但還沒有被正式納入懷疑目標時,普克內心的一種感覺。對一名有經驗的刑偵人員來說,這種來自於經驗的感覺,在某些時候所起的作用,甚至會超出職業的警惕性。

這個晚上,當普克饑腸轆轆地離開此地時,心裏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對普晴生活中出現的種種情況,普克絕不會袖手旁觀。他相信一定有些什麼是不對的,即使普晴並不是他的妹妹,而隻是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普克也會不遺餘力地將這件事情弄個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