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3)

1

不出普克所料,他的假期沒有結束時,就收到急電,召他回去參加一個緊急案件的偵辦工作。普克第一次對這種事情感到無可奈何,怏怏不樂地收拾返程的行裝。他的心裏記掛著普晴的情況,實在無法保持平靜的心態。

在得知袁和平的死訊後,普晴的精神接近於崩潰的邊緣。事實上,這個消息,普克他們已經拖延了幾天,直到沒有辦法再拖下去,才由母親告訴了普晴。這之後,無論大家再對普晴說什麼,她都象個沒有知覺的人似的,聽不見,看不見,不說一句話,總是默默地,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麼。

雖然普克十分不忍,但作為一名警察,他沒有辦法對妹妹隱瞞事情的真相。更何況,普克是袁和平自殺的見證人,他也無法回避向妹妹做出一個明確的解釋。在和付傑及母親再三商量、並由母親告訴了普晴袁和平的死訊後,普克還是和普晴談了一次話。實事求是地說,那次談話仿佛已經沒有對象,而隻是普克一個人對著普晴在說話。

普克說:“小晴,我知道你現在心裏很難過,但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必須堅強起來,逼著自己接受事實。”

普晴的眼睛失神地望著普克,一言不發。

普克心裏一陣酸痛,卻不得不說下去。

“任何一個人對這種真相,可能都會缺乏麵對的勇氣。小晴,也許我沒有資格來要求你堅強,但我想提醒你,你還是一個五歲女兒的母親,你必須、也不得不變得堅強起來。月月已經失去了爸爸,難道你希望她也失去自己的媽媽?”

接下來,普克反複的勸說,換來的總是普晴的沉默。最後普克還是放棄了向普晴說出真相的打算,他知道自己這樣,其實是一種脆弱的表現,因為聽憑普晴沉溺於悲痛的做法,遠比告訴她事實並且幫助她堅強麵對要簡單。隻是以普克的精力以及時間來看,他暫時是無法做出第二種選擇了。

付傑也勸慰普克說:“算了,袁和平人也死了,事情又沒張揚出去。何苦非弄個一清二楚,讓你妹妹痛苦一輩子呢?何況還有個孩子,讓她知道了自己有一個這麼狠心的爸爸,咱們這些大人又於心何忍?”

是啊,月月才五歲,已經失去了她深愛的爸爸,而媽媽也瀕臨精神的崩潰。她什麼事情都不了解,還沒來得及真正享受人生的快樂,就要先體驗到人生的極大痛苦,這讓每一個關心她、愛她的人們,怎麼能夠做得到呢?

普克總是會忽然地回憶起,有一次月月曾告訴大家的話。月月說她煤氣中毒那天,睡著以後,有一個神仙來親她。普克不知為什麼,覺得那並不是一個小孩子的囈語,而是她在朦朧中看到的真相。也許當她昏迷過去時,真的接受了一個親吻,隻不過那並非來自於什麼神仙,還是來自於一個為了自己所謂的幸福,將女兒的生命置之不理的狠毒爸爸!

一想到這個,普克就會心如刀絞,無法再繼續想象下去。

因此,當付傑最終隻以自殺來報結袁和平的案件時,普克沒有阻攔他。他理解付傑的善意,為付傑所有給他的幫助深深地感激。隻是,在經曆了這樣一種悲痛和無名的怨忿後,普克沒有辦法對付傑說一個謝字。

而在普克的父母之間,也空間地出現了一種緊張狀況。似乎是普晴的家庭事件引發了母親內心積蓄以久的不滿,普克不知道母親和父親談了什麼,但他看到父親身上明顯出現了變化。顯然,這次談話,確實深深觸及到父親的內心了,因為普克吃驚地聽到,父親當眾宣布,從此以後他要戒掉伴了他大半輩子的酒癮了。

普克還看到第一次看到,在這個家庭中,父親居然開始知道體貼母親了。雖然那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對普克和母親來說,足以令他們感到吃驚了。母親在接受父親主動倒好並遞到她手裏的一杯茶水時,臉上有了淡淡一層明亮。

返程之前的晚上,普克還和那個肖思寧見了一麵,進行過一次交談。這件事情給肖思寧的打擊顯而易見,普克初見她時,臉上那種天然的神采黯淡了許多,眼睛看著普克時,也不再有那種本能的對異性的誘惑了。

他們就在袁和平跳下去的那個陽台上談的話。十八層的高樓上,夜風有幾分清涼。普克俯身向陽台下看去,繁燈點點,散發出一種令人迷茫的吸引和惆悵。

肖思寧低低地說:“謝謝你。”

普克淡淡回答:“你找我來,就是想談這個?”

肖思寧扭頭看著普克:“我知道你恨我,瞧不起我。我不想為自己開脫,但你們為了我保守了那些……秘密,我得盡自己的責任說一聲謝謝。”

普克不看肖思寧,自顧自地說:“這個完全不必。即使保密,也不是出於保護你的目的。對你……說真的,如果沒有你,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我妹妹也……算了,現在說也沒用了。”

肖思寧黯然說:“對不起。”

“現在說對不起又有什麼用呢?”普克忽然鼻子一酸,他急忙轉頭看著其它方向。這麼多年了,遇到再痛苦的事情,他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唯有這次,隻要想到妹妹所受的痛苦和折磨,他心裏就會忍不住悲傷。

肖思寧不說話了。

普克沉默了一會兒,看著夜空的點點星光問:“到了現在,你覺得袁和平是真的愛你呢,還是隻不過想利用你和別人的關係,來鋪平以後的仕途?”

肖思寧的聲音十分痛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再去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現在考慮已經全無意義了。就像你剛才說的,我傷害了你妹妹,再說對不起又能起到作用嗎?”

普克點點頭,沉默著。

肖思寧想了一會兒,還是說:“其實一個人的感情,真的很難說清楚,究竟是純潔無暇的,還是附帶了現實的條件。不管是我和袁和平,還是你們這些人,誰又能保證自己是完全清白、一塵不染的呢?”

普克淡淡說:“可是人類的生活越是複雜,就越是需要建立一定的規範,否則這個世界,豈不是沒有任何規律可循了?你說的雖然不錯,但這不能成為一個人逃避規範,為了自己的幸福傷害他人的理由。”

“你還是在指責我。”肖思寧敏感地說:“但我需要解釋清楚的是,如果說我犯了錯誤,那也隻是愛上了袁和平,和他計劃著以後的生活。但所有那些他對普晴做出的事情,卻真的不是我計劃的。尤其到了後來那些有危險性的事情,我連知道都不知道。這一點上,我沒騙你。”

“可你給了一個男人誘惑。”普克這時轉頭看著肖思寧,眼前這個女人,即使在黯淡的星光下也有著驚人的美麗。“我不是說你的美麗是誘惑,而是你對男人內心欲望的了解,你對未來前景的描述,你對道德規範的漠視和對責任的回避逃脫……”

肖思寧目不轉睛地迎視著普克,好一會兒才說:“是的,我承認你說的對。作為一個渴望真情的女人,不僅是象我這樣有幾分姿色的,就是再普通再平凡的,也會希望有某個男人能接受自己的誘惑。也許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作為一個女人,還有著驕傲地生存的理由。”

普克微微地搖頭:“真傻啊,你們這些女人……”

他沒有把話說下去,該談的都談過了。

“好自為之吧。”普克說,轉身離開陽台,“我走了。我相信象你這樣的女人,永遠不會象袁和平一樣做出那種選擇的。”

肖思寧在普克身後受傷地說:“那也不一定。也許你一離開,我就從這裏跳下去了。這個世界我看的夠多夠厭倦的,你以為我還有多少留戀嗎?”

普克沒有回頭,簡單地說:“你不會的,你自己知道。因為你遠比袁和平堅強。”

說完,普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2

回到家,米朵看到歸來的普克情緒低落。她已經提前從電話裏得知了事情的經過,雖然震驚,卻並沒有覺得不可理解。

“我不想勸你,也不知道該怎麼勸你。”米朵說。

“嗯,什麼也別說,讓我安靜一段時間。有些問題,我自己也得好好想想。”普克坦白地對妻子說。

“還是跟我談談吧,一個人有心事悶在心裏,並不是件好事。你不是早就知道這個道理嗎?如果小晴不是從小養成了什麼事都悶在心裏的習慣,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米朵勸慰普克說。

“那也不怪她,是我們那個家,我父親……”普克分辯道。

“我知道,世界上的每個家庭都可能存在問題,不能因為曾經出現過問題,以後就永遠回避麵對問題呀。”米朵說:“普克,就像我們這個家庭,也許表麵看來並沒有什麼問題,其實也未必真的如此。但我想這並不可怕,隻要我們相愛,並且理智客觀地處理生活中的矛盾,我對這個家庭的前途是有信心的。你覺得呢?”

普克深思片刻,凝視著米朵的眼睛:“我也是這樣。”

米朵笑了:“好吧,相信我,小晴一定能挺過去的。有些事情,隻有時間才是最好的治療。”

普克點點頭:“但願如此。”

“其實你這次不告訴她真相,我想在目前的狀況來說,是比較好的一種做法。因為小晴的性格看起來剛強,其實比較脆弱。在眼前這種打擊下,再讓她了解那麼殘酷的事實,可能她的情感真的會承受不了。”

“是啊,就是因為有這樣的擔心,所以最後才什麼也沒對她談。隻是,她知道袁和平的死與我有關,不知道心裏會不會恨死了我。”

“她說過恨你的話嗎?”

“沒有,但她的眼神……你看了就知道了。我、我心裏很難過。”

看到普克的心情又灰暗了,米朵有些心疼,用了另一個話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好了,跟我說說,大偵探,你是怎麼發現袁和平不對勁的?我記得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說到小晴的生活中有問題時,還沒對我提起這一點呢。”

說到和職業相關的內容,普克總算恢複了一點精神,說:“要說這個,其實還跟你有點兒關係呢。”

米朵很驚訝:“和我有關係?”

“是的。”普克微笑著回答:“你不知道,袁和平對小晴的態度有多溫柔,那種細致入微的體貼,簡直比熱戀中的情人還要誇張。”

米朵笑起來:“你這是什麼理論?”

普克認真地回答:“我說的是真的。袁和平在我們大家麵前,對小晴的態度有種旁若無人的親密,起初我看著,幾乎覺得很感動,甚至有幾分自責,檢討了一下自己平時待你的態度,有沒有他的一半那麼好。”

米朵真的笑了:“還有這樣的事兒?”

“是啊,我真的想了。米朵,如果說愛,我對你的愛我自己最清楚。我知道我不能沒有你,知道自己想給你幸福,也想讓你覺得幸福。可有時候,大家因為關係的親密,反而會變得疏忽。戀愛時候做的很周到的小事,結婚以後反而會退步、甚至於消失。可這並不是因為我不再愛你,這也許是人類的惰性。我覺得我們進入婚姻狀態以後,成為世界上關係最親密的兩個人,你對我、或者我對你,都不必再象與外人相處那樣,要考慮到種種外在的因素,更多地隻是憑著天然的本能了。”

米朵笑著催普克:“你又說遠了,快把話扯回來吧。到底怎麼覺得不對頭的?”

普克似笑非笑地說:“最初就是因為這個呀。我想想自己那麼愛你,可在外人麵前,也絕做不到象袁和平那麼待你。所以覺得不對頭了,一定是有什麼目的才會那樣有意表現給外人看的。”

米朵半信半疑:“就因為這個?你也太武斷了吧。難道世界上的夫妻隻要在外麵表現得太親密,就不是真正的親密?就一定是有什麼隱情?”

普克換了認真的表情:“雖然話不能這麼說,但過份誇張的東西,往往存在問題。當然除了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感覺之外,我還有另外的根據。”

“說說這個另外的根據吧,看看是不是更可靠一些。”

“我注意過袁和平的眼神。”普克回憶著說:“當大家都在的時候,他看小晴的目光很溫柔,甚至算得上真誠。但有一次在醫院,當他背對著其他人看著小晴時,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眼神裏一種很冷漠的東西。而且當他意識到有人在注意他時,那種眼神馬上又變換了,這種變化如果不仔細琢磨,很可能一閃就過去了。事實上,我也是事後才想起來的,所以不怪得大家沒在意。當然,我剛才所說的兩個原因,其實都是比較抽象的感覺。應該說總的前提就是,以我和母親對小晴性格的了解,這半年裏她生活中出現的那些異常現象,實在是太不合理、太過反常了。”

米朵聽到這兒,信服地點點頭:“嗯,就像我們曾說過的,世界上沒有無因之果,是這樣嗎?”

普克卻不能肯定,他長長地歎氣:“唉,這個世界太複雜了,我一點兒把握也沒有。就這樣吧,也許懵懂一點兒,對一個人獲得快樂,並沒有壞處,你說呢?”

他們對視著,彼此看到對方眼睛中的一絲絲茫然。是的,這個世界真的太複雜了,誰又能對所有的理由做出解釋呢?

作者:馮華

§§愛情彩票

董浩天沒有想到,他平靜了三十多年的生活會由一張彩票開始發生轉變。

那天因為遇見一位多年不見的朋友,董浩天下班以後沒有回家吃飯,而是和朋友在外麵一家小飯店吃了一頓晚餐。從飯店出來後,董浩天和朋友分頭回家,但董浩天一時間不想馬上回到家裏,所以他沒坐車,而是沿著路邊的人行道慢慢走著。

初秋的夜晚,空氣顯得有幾分清涼,地麵上已經鋪陳了一些金黃的落葉,腳落上去,發出略顯清脆的聲響。董浩天被這些平日裏沒有注意到的聲音吸引住了,他象小孩子似地專門挑那些看起來格外幹燥的落葉去踩,為了那些破碎的聲響而發出一絲莫名其妙的微笑。當他又一次踩碎一片大而卷曲的落葉時,一抬眼,看見路邊一個兼售體育彩票的小店,牌子上寫著極具誘惑力的一個數字。

從來沒有買過一張彩票,也從不相信中大獎的好運會落在自己頭上的董浩天,那天晚上什麼也沒想,徑直走上前去買了一張彩票。他把十元錢遞給賣彩票的店主,說要買一張彩票,號碼隨機。

店主挺熱情地在電腦上調出一組號碼:“你自己挑五個號吧。”

董浩天有些奇怪:“我隻買一張。”

店主也有些奇怪,看看董浩天:“一張?”

董浩天認真地點點頭:“就一張。不用挑,隨便什麼號碼都行。”

店主的目光在董浩天身上掃了一眼,沒說什麼,開始打印號碼。在他給董浩天翻著抽屜找零錢時,一股淡淡的香氣飄過來,有個人從董浩天身後走上前,站在董浩天旁邊,開口對店主說要買一張彩票。董浩天在看到這人的麵孔之前,先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這個聲音如同剛才那些被踏碎的落葉的聲音一樣,在一瞬間吸引了董浩天的注意。

董浩天不由自主地微微扭頭看了旁邊的女人一眼,她正好在跟賣彩票的店主說話:“請按這個號碼給我一張。”

店主把找好的錢遞給董浩天,同時臉上露出點奇怪的表情,轉臉問那個女人:“你也隻要一張?”

“對,就一張。”旁邊的女人輕聲說。

董浩天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沒有馬上走開。店主已經把彩票和零錢都找給他了,他沒有繼續站在這兒的理由,可他的腳步就是不想離開。猶豫之間,董浩天把自己的彩票拿在手裏看著,上麵孤零零地隻有一個號碼。

店主又打了一張彩票出來,他再次奇怪地說:“咦?你們倆的號碼是一樣的嘛。”

董浩天聽了店主的話,湊上前看了一下女人的號碼,真的,和自己手中彩票上的數字一模一樣,連最後一個特別數字都是相同的。這下子,董浩天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和旁邊的女人說話了。

董浩天笑著轉向那個女人:“真巧。”

女人有一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她的表情十分細膩,在最初的一瞬間是一種平靜和淡漠,但隨即便轉成一絲絲的柔和,說話的時候,唇的兩邊各有一個小小的笑渦:“是呀,真巧。”

董浩天似乎想解釋些什麼:“我這張號碼是隨機的。”

女人微笑了一下說:“我隻買這個號碼。”

兩人自然而然地邊說話邊一起走下台階,走上人行道。剛才喝過一點兒酒的董浩天忽然想滔滔不絕地說些什麼,他不得不盡量克製自己,以免使自己顯得過於饒舌或懷有某種居心。這種克製使得他有短時間的沉默,在沉默中搜尋著適當的話題。與此同時,那個女人也沉默著,但不知什麼原因,她並沒有拋下董浩天就此離開,而是帶著若有所思的微笑,垂著眼睛看著路麵。地麵上東一片西一片的落葉,她有意無意地踩上去,發出清脆的碎裂的聲響。

董浩天忽然開口說:“我叫董浩天。”

女人似乎並不驚訝,偏過臉來看了看董浩天,臉上有種既天真又成熟的嫵媚,而她的問題卻出乎於董浩天的意料:“你今晚喝過酒了?”

董浩天略一遲疑,點點頭:“對,今晚和一個很多年沒見麵的朋友在一起吃飯,喝了點兒酒,不過量並不多。”

女人抬起頭看著頭頂的路燈:“我有時候喝過酒,也很想找一個人說說話。”

董浩天的喉嚨哽了一下,他不明白這個女人怎麼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緒。

女人停下了腳步,注視著董浩天的眼睛:“我叫蘇鈴,鈴鐺的鈴。”

董浩天就是這樣認識蘇鈴的。相識的那天晚上,董浩天和蘇鈴一起去了一家茶樓喝茶。他們走進茶樓時,引座的小姐請他們去靠窗的桌子就座,被蘇鈴阻止了。

蘇鈴說:“什麼地方安靜點兒?我們要談話。”

他們被領到一個角落裏坐下。這的確是一個角落,頭頂上是傾斜的樓梯,空間比其它的地方窄小了一半。但經營者頭腦靈活,在傾斜的樓板上做了許多小巧可愛的裝飾,使得原來逼仄的空間變得玲瓏而活潑,尤其是幾串懸掛著的玻璃風鈴,時不時發出細碎的聲響,給這個角落帶來了一種莫名的安寧。

蘇鈴仰頭看著風鈴:“我小名就叫風鈴。”

董浩天說:“是嗎?很可愛的名字。”

蘇鈴一笑:“我們這個年紀,還可以用可愛這個詞?”

董浩天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沒有意識到蘇鈴的年齡。蘇鈴穿著式樣簡單的T恤衫和牛仔褲,長發鬆鬆地挽在腦後。臉上很幹淨,沒有化妝,嘴唇略顯蒼白,麵色稍有些黯淡,唯一奪目的是她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

董浩天笑了,說:“不止是名字可愛,人也很可愛。”說完這句話,他自己都覺得臉有些發熱,這種帶著倜侃意味的語言,從前基本不會出現在董浩天的嘴裏。

蘇鈴目不轉睛地看了董浩天一會兒,微微一笑:“你不像是個已經習慣恭維女人的男人,不過這句話說的倒是很自然。”

董浩天的臉真有些紅了:“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今天是怎麼回事兒。”

蘇鈴安靜地說:“沒關係,看得出你的生活很平靜。你以前從不買彩票或是買的很少,你不會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無法把握的事情上。可今天你為什麼會買彩票?”

董浩天驚訝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從不買彩票?”

蘇鈴答非所問地說:“我每期都買,但永遠隻買一張,而且都是同一個號碼。”

董浩天說:“那個號碼一定有什麼特殊的意義,也許是某個人的生日,也許是對某個日子的紀念。”

蘇鈴微笑著說:“是的。看來你的頭腦並不像你的生活那麼簡單。”

董浩天看著蘇鈴說:“和你說話,我覺得很有壓力。”

蘇鈴笑著說:“所以我生活中的談話對象越來越少,最後我隻好買了一隻狗作伴兒,免得以後得老年癡呆症。”

董浩天笑起來:“你在開玩笑吧。”

蘇鈴認真地說:“我說的是真話。”

董浩天不由自主收了臉上的笑:“你這麼說,讓人覺得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