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生有追求,執守不改變(2 / 3)

君子:一般指有學問、有地位、有修養的人。孔子一生謙恭,不以“聖人”“賢人”自居,但始終以“君子”自期。

假如我的信念被時代或社會所接受,那不就太令人喜悅了嗎?退一步說,假如時代沒有接受,可是有很多讚同我思想的人從遠處而來,不也很快樂嗎?再退一步說,社會沒接受,人們也不理解我的思想主張,我也不怨憤惱怒,不也是有道德修養的君子嗎?

無論是自我價值的最高實現,全社會的普遍接受;還是退一步,得到誌同道合者的認同;還是再退一步的堅守與執著,人生可以無處不自在。也隻有做到理性地麵對絕望,安然地麵對失望,才可悠然地麵對希望,而不至於絕望時頹廢,得意時忘形。這是《論語》的總綱領,《論語》也就由此開啟了大門。如朱熹所言,這是入道之門,也是智慧之門。

1。2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有子:孔子弟子。姓有,名若,字子有。後人尊稱為有子。

孝弟:孝順父母,敬愛兄長。弟,通“悌”。

鮮:很少。

人之所以為人,當以何為根本?有子認為孝悌之道是“為仁”之根本,也是做人的根本,各種道德都是由此派生、推衍出來。

孔子是偉大的思想家,他思索的重心在於社會的治亂問題,由此形成了孔子等早期儒家以修己安人為核心內容的思想體係。他們希望社會和諧有序,希望人人自覺守禮,而要做到這樣,就需要人人做到“仁”。孔子說:

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人隻有做到“仁”,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才能結束禮崩樂壞的局麵。那麼,何謂“仁”?在不同的場合,對不同的人,孔子有不同的解釋。從字源上,從人從二、左右結構的“仁”是後起之字,《郭店楚墓竹簡》的材料顯示,“仁”的古字應當從身從心、上下結構,表示常常反省自身,即曾子所說“吾日三省吾身”。人之反省和修養自身,最基本的就是要做到孝親,所以《中庸》記孔子說: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

“仁”是所有人都應該具有的品質,是人區別於其他動物的根本標誌。人隻有修養自身,具有仁德,做到孝親,才能逐步外推,進而“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進而“泛愛眾”,具有仁愛之心,進而自覺守禮尊君。這樣,人們由孝悌而守禮、敬上,社會秩序才能得到充分保障。

值得注意的是,《論語》主要記述孔子語錄,孔子弟子等人的言論相對較少,可是,在首篇第二章即記述了有子的話。實際上,《論語》中有子有如此地位,與他在孔子弟子中的地位直接相關。《孟子》說他“智足以知聖人”,又說“有若似聖人”,在傳習孔子思想學說方麵,有若曾經得到多數人認可。所以,孔子去世後,當孔子弟子思慕恩師的時候,子夏、子張、子遊等人便推出有若,“欲以所事孔子事之”。當時,曾子並不同意這樣的做法,說明有子畢竟不同於孔子,但也彰顯了有子在孔子弟子中非同尋常的地位。需要辨明的是,《史記·仲尼弟子列傳》說他“狀似孔子”,說有子在長相上接近孔子。其實,情況很可能是,有子學到了孔子真諦,因而受到普遍敬重。《禮記·檀弓上》就記有子遊對有子的讚語:“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

讀本章,還有一個重點需要關注。有人認為儒家教人“規矩”,會不會教出一群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勤勤懇懇做錯事之人?諂媚很容易與仁慈混淆。孔子也很擔心這一點,下一章接著本章的話題繼續談。

1。3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巧言就是花言巧語,令色就是偽善的麵貌。東漢包鹹講道:

巧言,好其言語;令色,善其顏色,皆欲令人悅之,少能有仁矣。

朱熹認為:

巧,好;令,善。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悅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德亡矣。

此章言語簡潔,卻是修身做人之鏡鑒,為識人用人所必知,同時也是對自身最深的提醒,因為務本的起點源於自身。

1。4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曾子:姓曾,名參,字子輿,孔子弟子。

本章強調儒家最為重視的修己問題。孔子等早期儒家特別注重修身,即修養自身,常常說到“修己”“克己”“求之於己”“敦於反己”。觀照自己,主要從以下三個方麵入手:

第一,做事情有沒有盡到忠心?關於“忠”,朱熹雲“盡己之謂忠”。真正的忠心,要盡到自己的全力,竭盡所能。非出工不出力,更非推諉扯皮,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

第二,與朋友的交往有沒有盡到“信”?這也是“忠”的表現,子曰“言忠信,行篤敬”,對自己的承諾全力以赴,盡到忠心,使朋友產生信任,這是長久交往的根基。

第三,關於傳道授業。傳在老師,習在自己。隻有傳習才有傳承,才有生生不息。

本章繼孔子、有子的言論後接著記載曾子的言論。宋代以來,有學者提出,《論語》一書實成於有子、曾子門人之手。朱熹《論語集注·序說》引程子曰:“《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門人之手,故此書獨二子以子稱。”關於有子,本篇首章已有敘述。曾子踐履孔子思想,是孔門之中頗有影響的人物。曾子不僅在孔門弟子中年紀較輕,去世較晚,更為重要的是,他曾經為孔子裔孫子思的老師,在孔子之後對子思有教導之功,影響較大,《論語》等書即完成於子思等曾子弟子之手。因此,在《論語》的記載中,曾子的身份顯得比較特殊。

1。5子曰:“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

道:通“導”,引導,治理。

千乘之國:一乘兵車配有四匹馬。春秋時期,戰爭以車戰為主,兵車的多少意味著國力的強弱。千乘之國,就是大國。《詩經·宮》謂魯國“公車千乘”,表明魯國在誇耀自身的強盛。

節用:節約用度。

使民以時:根據春、夏、秋、冬自然的節氣,安排民眾做事。

進入智慧之門,明達為人的根本,時時對自己有所觀照,便既可行大事,又可做小民。

大到國家治理之事,應該如何?儒家強調以禮治國,本章記述孔子所論修身治國的基本原則。敬事而信,就是“為人謀而忠”在治理國家大事上的具體化;節用而愛人,就是仁民而愛物。治理一個國家的出發點在於愛民,落腳點還在於愛民,愛民的具體化就是“使民以時”。

1。6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弟子:本義為為人弟、為人子者,這裏泛指年輕人,其中當然也包括孔子的弟子。

《論語》的編排貫穿著我們先祖的思維模式,既有向上仰望的開闊,又有向下紮根的務實。

上章言治理有千輛兵車的國家該如何,向上仰望,心懷天下。本章則立足自身,向下紮根。本章亦是《弟子規》的總綱,一般的人應該奉行的綱紀盡在其中,每個人都理應如此。

“入則孝,出則弟”,在家孝順父母,外出敬愛鄰人,到了單位還要尊敬領導、團結同事,這是務本的根基;“謹而信”,這是做事的態度;“泛愛眾”,再一次強調出發點與立足點,愛人,還是愛人,廣泛地友愛眾人。實現這些,要從其源泉與根基出發——“親仁”,發揮榜樣的力量。如此,便可以“出則事公卿,入則事父兄”。

在明達常識的基礎上,學習知識才有意義,所以“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先做一個懂事的人,再做一個有知識的人。古人八歲入小學,先學“應對、掃灑、進退”等基本的能力與素養,然後學習“禮、樂、射、禦、書、數”之文。禮,就是行為課;樂,即為藝術課;射,可以理解為體育課;禦,就是軍事課;書,是語文課;數,是算術課。

需要注意的是,按照《弟子規》所言“不力行,但學文,長浮華,成何人”,滿口“之乎者也”,滿腹經綸,但是連做人的基本道理都不懂,就實在是辜負了那滿腹經綸。但也不要走向另外一個極端,“但力行,不學文,任己見,昧理真”,一個人的知見會隨著學習與閱曆的加深而循序漸進地提升,不斷地突破自我的狹隘,逐漸進入一個更加廣闊的天地,這一切都與“學文”有關。若自以為是,認死理,那麼真理就如日月覆雲,看不見了。

1。7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易:平易,輕看,不過分看重。

色:容貌。

本章將對弟子的要求,作為小民的綱紀進一步具體化。

“賢賢易色”,就是“親仁”的具體化。第一個“賢”為動詞,是對於賢人的態度,即為友愛、親近。第二個“賢”字,是賢達之人。向榜樣學習,方向就不會偏離,所以要“親仁”,要“賢賢”。關於“易色”,有不同理解,有的認為接著“賢賢”來講,認為如果將賢達之人的言行樹立為一個標杆,那麼自我的行為就有了參照的標準。自我持續地校準,不斷地糾偏,轉變為人的姿態、行為的風格,這就是“易色”了。其實。我們認為“易色”應與“賢賢”並列而不是遞進,意思是不看重人的外貌或長相。

“事父母,能竭其力”,就是“入則孝”的具體化。《孔子家語·曲禮子貢問》記載了子路與孔子之間的一段對話:

子路問於孔子曰:“傷哉,貧也!生而無以供養,死則無以為禮也。”孔子曰:“啜菽飲水,盡其歡心,斯謂之孝。斂手足形,旋葬而無槨,稱其財,斯謂之禮,貧何傷乎?”

在子路看來,貧窮真是件悲哀的事情。因為貧,對於父母之生,無以供養;對於父母之喪,無以為禮。一般人都會認同這樣的觀點,但孔子不這樣看。孔子認為,餓了吃豆羹,渴了喝清水,雖然生活清苦,但隻要能盡其歡心,使父母生活得稱心如意,這就是孝。父母死後,以衣、棺收殮屍體,所用的衣被可以蓋住肢體,不使其外露,隨即加以安葬,也不用槨,根據自己的財力量力而行,這就是禮。貧又能妨礙什麼呢?

孝貴在生時盡其歡心,喪時量力而行。莫以貧作為不孝無禮的借口啊!而“生時盡其歡心,喪禮量力而行”即為“事父母,能竭其力”。

“事君,能致其身”,就是“出則弟”的具體化。“事君,能致其身”又是“謹而信”的具體化。中國傳統文化的思維模式就是將理念與行動融為一體,是價值體係,更是方法論,是實踐的標準。

“與朋友交,言而有信”,對待他人盡到本分,就是在用自己的行動來踐行學的真知、道的真諦。

1。8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主忠信,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孔子認為一名君子當以莊重取得威嚴,以好學來培固根基,以忠信作為言行的主旋律,善於交友,正確對待過錯。對於“重”的話題,老子曰: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其輜重。

穩重是根,可以主宰輕浮,靜定是君,可以主宰躁動。所以,一名君子終日前行,離不開承載衣物糧食的車子,也就代表著離不開日用之物,離不開為人處事的基本法則。如“入則孝,出則弟”“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這些為人的根基若培植得厚實,自然就莊重,就有了一名君子的嚴威。有著堅定的價值體係,才可以做到“學則固”,成就君子之德。非此,就如莊子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