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花振芳自任府回來,將走進店門,店主人抬頭一看,念聲“阿彌陀佛,救命王菩薩”,向著花振芳說道:“你老人家說去去就來。怎麼就半日方回?”花振芳道:“承四牌樓任大爺留住飲酒,所以此刻才回。”店主人又說道:“裏邊有吏部大堂公子王大爺家來了幾位大叔並賀相公,自日出時就來相等,直到此刻,都等的不耐煩了。”說著說著,走進天井。花振芳看見五個人在那裏怒氣衝衝的講話,卻曾認得四個人,隻有一位不相認。所認得者,即是昨日相喚之人。
王能等四人也向花振芳道:“我們奉家大爺之命,特來相請眾位進府玩耍。已等了這半日,在這裏著急,來得甚好。”花振芳道:“原來如此。”
花振芳指定那穿直擺戴繡巾的說道:“這位是誰?”王能道:“這位是我家賀相公。”賀世賴聽得問他,遂向花老兒拱了拱手道:“老先生請了。在下乃吏部尚書公子王大爺的幫閑,恐他四位相請再有什麼阻礙,故命在下同來,已等了這半日,大駕才回寓,敝東王大爺不知候得怎樣焦躁了。”花振芳那裏真以把戲為事,因為煩任大爺作伐不諧,就有幾分不大自在,那裏還有心腸應酬他們,推說道:“適才聞得敝處大雨淋淋,將幾畝田淹了。敝處頗有幾畝田地,甚為恐懼,定於今日起身回家。敢煩賀相公同四位大叔回去,在大爺台前巧言一二,就說我不日還來,再造府現醜罷。”賀世賴道:“老先生說那裏話來。雨淹麥地,不過耳聞,就是真個淹沒,老先生即是回至貴處,諒亦不能挽回了,何起身如此之速也?昨日桃花塢中奉請,已被駱遊擊之子叫家人奪去,彼時若非小的在坐相勸,昨日有番爭鬥之氣。今日若再不去,就是你老先生明重彼而輕此也。倘王大爺見怪,老先生亦無辭相解。今日奉勸,權住半日,到王府一談,明日起身回貴府,亦不為遲。”花振芳聽賀世賴之言有理,想了一想道:“五湖四海皆朋友,人到何處不相逢。想他是個吏部的公子,相與他也不玷辱於我。”遂同奶奶、碧蓮、巴氏弟兄一眾男女人等,隨了王府之人前來。
看官,你說賀世賴親來相喚花老,是何原故?因昨日在桃花塢同王倫偷走回家,天氣尚早,二人在書房擺酒重飲。王倫向賀世賴說道:“你若使令妹與我一會,我不惜謝你千金。”賀世賴原是個愛財如命之徒,聽得千金相謝,就顧不得“禮義廉恥”四個字,遂說道:“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但恐事成之後,悔改前言,那時使門下無可如何。”王倫道:“我從不說謊。”
賀世賴道:“既如此,侍門下慢慢與舍妹言之,包管遂你大爺之願。先將桃花塢踩軟索的女子,等明早先喚來,與大爺解渴如何?”王倫歡喜道:“如此甚好!”故此今日一早,著王能四人西門外馬家飯店內呼喚。賀世賴恐有別的阻礙,放心不下,故亦隨其中。今日他若不隨來,獨叫王能等四人來喚,花老無心玩耍,這事不免又要使吏部尚書之勢坐壓他們。豈不知花振芳等又是敬軟不怕硬之人,皇帝老兒他還不怕,倒怕你個吏部尚書來了?真個喚不來的。幸虧賀世賴一陣軟話,把個花振芳說得心服,方肯與眾人同來。一直來到王府門首,賀世賴道:“王能,將他們邀進門房坐坐,待我先進去通報與大爺。”於是賀世賴先到書房,見了王倫道:“大爺恭喜!”王倫道:“這時候才來?”賀世賴將花老去拜任大爺、駱大爺,留他飲酒,並花老聞得路人說大雨淹田,本是今日即回山東,被門下委曲挽說了半日,方才一眾隨來的話說了一遍,王倫道:“難為難為!如今人在何處哩?”賀世賴道:“門下方才著王能等,留他們在門房中坐坐。門下先來通知大爺,還是怎樣玩法?”王倫道:“我不過要那個女子談笑,有別的甚麼玩法?”賀世賴道:“如此說,叫那個拿些酒飯,在門房裏與那一班男子去吃酒。擺一桌在客廳,叫人出去將那兩個女子叫進來,隻說是裏麵大娘喚他玩耍,難道誰人敢進客廳?憑大爺怎樣,他還有甚麼多說?”王倫道:“吩咐家人,拿些酒肴往門房去。”又吩咐一人出去說內室大娘喚那二位女將裏邊去哩,暗暗引進客廳來。家人聞命,不敢遲慢,將花奶奶同那碧蓮引進客廳來。花奶奶母女來至天井之中,家人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