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酒醉佳人書房窺視才郎(1 / 2)

卻說行主與船家說共幾位客人,船家用手指著駱宏勳、餘千道:“客人隻這兩位,昨日中飯上得船時,一盆淨麵熱水。”那行主拿過算盤、打上一子。船家又道:“中飯九碗。”那人又打上一個子。船家道:“飯後細茶一壺。”又打上一個子。“晚飯六碗。”又打了五個子。船家道:“飯後細茶一壺。”又打上一子。“晚酒九盤肴饌。”又打上三個子。船家說:“算盤上共打了一十二個,用三個一乘,共是三十六個子。”那主人道:“沒有多少,酒飯菜茶水,共該銀三百六十四兩,船腳奉送。”駱宏勳隻當取笑。那人將眼一睜,說道:“那個取笑!這還是台駕分上,若他人,豈止這個價錢。”

駱宏勳看他竟是真話,帶怒道:“雖蒙兩飯一酒,那裏就要這些銀兩?倘盤川短少,何以償還?”那人道:“這倒不怕的,如銀子短少,就將行李照時價全留下。”

駱宏勳、餘千見說惡言,豈不是以勢欺負,那裏容納得住,將身一縱,到了廳上,便怒目而視,大喝道:“好匹夫!敢倚眾欺寡,你看俺主仆二人可是受欺之人否?”隻見那個六十多歲老兒就問自家人說道:“生人來家,你們也該預備兵器才是,難道空手淨拳?如今他們發怒,叫老漢如今也無奈何,權以桌子作兵器。”遂把一隻桌子輕輕拿起,在廳上上七下八,左插花、右插花,使得風聲入耳。玩了一會,仍將桌子放在原處,又道:“再舞一回夾剪罷!”遂將六十多斤一把鐵夾剪拿起,亦是上下,左右、前後舞了一會,仍放在原處。駱宏勳、餘千暗道:“桌子、夾剪約略都有六十餘斤,這老兒舞得風聲響亮,料二人性命必喪於此。”但見那老兒放下夾剪之後,走至卷棚以下,向駱宏勳、餘千秉著手道:“駱大爺、餘大叔莫要見笑,獻醜,獻醜!”駱宏勳聞得呼姓而稱,乃說道:“素未相會,如何知我賤姓?”那老兒道:“我雖未會台駕,而小婿實蒙大恩。”駱宏勳驚問道:“不知令婿果係何人?”那老兒道:“即刺客濮天鵬也。”駱宏勳主仆聞說是濮天鵬之嶽,心始放下,遂說道:“向雖與令婿相會,實在邂逅之交,未曾得談,請問尊姓大名?”那老兒道:“天井中豈是敘話之所,請進內廳坐下奉告。”駱宏勳終懷狐疑,那裏肯隨他進內。那老兒早會其意,又道:“駱大爺放心,若有謀財害命之心,昨夜在船時早已動手,雖賢主仆英勇,豈能奈船漏之何也!”

駱宏勳細想:“此言實無害我之心,如有歹心,這老兒英雄並門麵中那些豪傑,早已將主仆拿住,豈肯與我敘話?”遂放開膽量,隨他進內。餘千恐主人落單,遂緊緊相隨。又走進兩重天井,方到內客廳。駱宏勳抬頭一看,琴棋書畫、古董玩器,無所不備,較之前邊,真又是一天下也。進得廳內,二人方才行禮,禮畢,分賓主而坐。早有家人獻茶,茶畢,駱宏勳道:“請問老爺上姓大名?”那人道:“在下姓鮑,單名一個福字,賤字自安,原係金陵建康人也,今寄居在此。在下年已六十一歲,亡室已死數年。隻有小女一人,名喚金花,年交十七歲,頗通武藝,舍不得出嫁人家,招了一個女婿濮天鵬。在下見他在外遊手好閑,無有養身之技,故我要他百金聘禮,方與之成親。不料他前赴揚州賣拳,又被奸人欒鎰萬請去,代伊雪恥。這個冤家不知高低,也不訪問賢主仆是何等之人,便滿口應承。日間曾在教場,與餘大叔比武,已經敗興,就該知道。總因愛財心重,夜間又到尊府行刺,被大爺獲住,不惟不加罪責,反賜重財以成婚姻大事,此恩無由得報。自小婿回來之日,在下即叫人在府上探信,聽得大爺期於咋日起身赴杭招親,必在此地經過,親身向前敘留,諒大駕必不肯來相會,故此想法請至舍下,代小婿以報大恩。進門又不敢明言,故出大言細問,以觀賢主仆之膽氣如何。身居虎穴,並無懼色,尚欲問事,真名不愧矣!小女小婿已成親數日,特請大爺來吃杯喜酒。”駱宏勳聞了這些言語,方釋疑惑之心,問道:“濮姑爺現在那裏?”鮑自安道:“近聞北直新選了個嘉興知府,不知是那個奸臣之子,不日即至此地。不瞞大爺說,凡遇奸臣門下之人,或新赴,或官滿回家,從未叫他過去一個。因恐此信不真,恐傷了忠臣義士,故叫小婿前去打探。已去了兩日,大約明日也就回來了。”鮑自安見餘千還侍立駱宏勳之旁,不覺大笑道:“大叔真忠義之人也!我將實言直說了一遍,他還寸步不離。好癡子,還不放心?前邊坐坐去,隻管在此,豈不站壞了?”餘千道:“不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