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一時,酒席完備,因駱宏勳不便高坐,令人拿了一張短腿滿洲桌子來,大家同桌而食。駱宏勳細問打擂台之由,徐鬆朋道:“愚兄將舅母靈壇安放觀音閣回來,正從欒家擂台前過,聞得台上朱龍吆喝道:‘聽得揚州有三個狠:駱宏勳、徐鬆朋並餘千,英雄蓋世,萬人莫敵。據我兄弟看來,不過虛名之徒耳!今見那姓徐的來往自台邊經過,隻抱頭斂尾而行,那裏還敢正眼視我兄弟也!’老表弟,你想就十分有涵養之人,指名辱罵,可能容納否?我遂上台比試,不料蹬空,將腿跌傷。回家請了醫生醫治,連日搽的敷的,十分見效,故雖不能行走,卻坐得起來,也不十分大痛。愚兄細想,欒鎰萬設此擂台,必是四方聽之,悉知你我是親戚,故指名相激。”餘千在傍聞了這些言語,氣得眼豎眉直,說道:“爺們在此用飯,待小的到平山堂將他擂台掃來,代徐大爺出氣。”駱宏勳驚喝道:“胡說!做事那裏這等鹵莽,慢慢商酌。”徐鬆朋道:“此言有理。我前日亦非輸與他,不過蹬空自墜。
現今太太喪事要緊。待太太喪事畢後,我的腿傷也好時再會他不遲。”餘千方才氣平。臨晚,徐大爺吩咐多點些蠟燭,叫成衣連夜趕做孝衣兩件,明日就要穿的“大家飲了幾杯晚酒,書房列鋪,濮天鵬、駱宏勳安歇,徐鬆朋仍然椅子抬進內堂。
次日起來,吃過早飯,裁縫送進孝衣,駱宏勳穿了一件,餘千穿了一件,濮天鵬將白廠衣翻過套裏。熱喪不便乘轎坐馬,濮天鵬相陪步行,出西門經平山堂西去。徐鬆朋實不能步行,他坐了一乘轎子,隨後起身,又著人挑擔祭禮奠盒,辦了兩桌酒席,往平山堂而來。駱宏勳同了濮天鵬步出西門,隻見來往之人,一路上不脫。及至平山堂,經過擂台,那看的人有無千上萬。
一見駱宏勳等行來,人人歡喜,個個心樂,道:“來了,來了!”擁擠前來,不能行走。餘千大怒,走向前來喝道:“看擂台是看擂台,到底要讓條大路與人行走!”眾人見他動怒,皆懷恐懼,隨即讓條路,餘千在前,濮天鵬、駱宏勳二人隨後,來到了觀音閣。徐大爺早打發人把信和尚,和尚已經伺候。
駱大爺到了老太太靈壇麵前,雙膝跪下,兩手抱住靈壇,哭道:“苦命親娘嗬,你一生慣做好事,怎麼臨終如此?乍的叫你孩兒單身獨自,倚靠何人?”餘千亦在旁邊跪下,哭道:“老太太嗬,出去時節,還憐我小的無父無母之人。”主仆二人跪地哀哀慟哭,把個陪客濮天鵬也吊下淚來。他雖是個假的,而他主仆卻是真哭。濮天鵬暗想道:“怪不得花振芳與老嶽這兩個老孽障都無兒子。好好的人家,叫他二人設謀定計,弄得披麻戴孝,主哭仆嚎。”欲將真情說出,恐被俺那個絕子絕孫的老嶽知道,又要受他的悶氣,隻得硬著心腸,走向前來勸道:“駱大爺不必過哀,老太太已死不能複生,保重大駕身子要緊。”正勸之間,徐鬆朋轎子到了,叫人將祭禮莫盒投在靈前,亦勸道:“表弟莫哭。聞得親朋知你回來,都辦香紙來上祭,後邊就到了,速速預備!”未有片刻,果來了幾位親朋,靈前行祭。駱大爺已傍跪陪拜。徐鬆朋早已吩咐靈傍設了兩桌酒席,凡來上祭之人,俱請在旁款待。共來了有七八位客人,拜過天已中午。徐鬆朋道:“別的親友尚未知表弟回來,請人席罷。”濮天鵬想道:“我來原是上祭,今徐大爺催著上席。世上那有先領席而後上祭之理,還是先行禮方是。但不知是誰家的個死乞婆,今日也要我濮天鵬叩頭?”心中有些不忿,欲要不行禮,又無此理,心中沉吟不定,進退兩難。
不知行禮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