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青春的火花凝固,那就是詩。
青春煥發的姚蓬子,沉醉於詩的幻夢。
一九二四年盛暑,料理了母親的喪事之後,借助於一位同鄉的介紹,來到了上海,在光華書局當編輯。從此,開始了他的文學生涯。
脫去長衫,穿上西裝,姚蓬子昂首闊步於上海四馬路(今福州路)。那時的大馬路、二馬路、三馬路(今南京路、九江路、漢口路)是商業街,而四馬路則是文化街。
徜徉在四馬路,姚蓬子如魚得水,以為中國雖大,唯此街於他最宜。在四馬路上,中華書局、梁溪圖書館、新文化書社、群眾圖書公司、有正書局、大東書局、泰東圖書局、國華書局、來青閣,比肩而立。自四馬路轉角往南,棋盤街上中華書局、商務印書館、文明書局、民智書局、武學書局、公民書局、中華圖書館、掃葉山房、文瑞樓、著易堂、廣益書局鱗次櫛比。不遠處,有著會文堂書局、新民圖書館、亞東圖書館、千頃堂、蟫隱廬。
這裏是書的王國,文化的殿堂,作家的搖籃,書商的市場。
一九二四年六月,四馬路上一家名叫“光華藥店”的鋪子,被新創辦的書店買下,掛出了“光華書局”的招牌。
光華書局給四馬路增添了氣息,它是那裏第一家專出新文藝書籍的書店。老板乃上海出版巨子張靜廬。他先在上海創辦了頗有影響的《商報》。後來,他想在《商報》辦個出版部,印行書籍。張靜廬與郭沫若相熟。當他來到上海環龍路(今南昌路)郭寓,郭沫若痛快地答應給他兩部書稿——《三個叛逆的女性》和《文藝論集》。張靜廬開始印郭沫若的這兩部書,便打出了“光華書局”的牌子。正巧,四馬路上有一家光華藥店支撐不下去,要出租店麵,張靜廬就租了下來。於是,“光華藥店”變成了“光華書局”。有趣的是,開業之後,仍不時有人進來問:“賣藥嗎?”
郭沫若的兩本書為光華書局打響了第一炮。此後,郭沫若等編的《創造社叢書》、《創造季刊》,也都由光華書局印行。光華書局與創造社結下了深緣。
張靜廬先生是浙江鎮海縣人氏,跟姚蓬子算是大同鄉。借助於一位熟人的介紹,姚蓬子進入光華書局,擔任編輯。從此,他踏上了上海文壇。
頭一回去見張老板,姚蓬子西裝畢挺,領帶打得端端正正。
才幾天,他就扔掉了領帶,又過了幾天,解開了襯衫領扣,再過幾天,連西裝扣子也不扣了。他是一個隨便慣了的人,受不了“束縛”。不修邊幅、散散漫漫的他,又常愛激動。一旦激動起來,他就不住地在屋裏踱來踱去,即便夜深人靜,他也會突然跳下床來,寫下抒發自己激情的詩句。
一九二九年,姚蓬子在為自己的詩集《銀鈴》寫序時,曾追憶當初:
“我開始作詩,是遠在五六年前。那時,火與血之光已在中國的南部閃灼,曆史已走上了新轉變的前夜。那時我流寓在北京古城中。白天,我在圖書館裏找尋著古代的叛逆者之跡;如尼采、叔本華、波德萊爾、坡、阿爾誌跋綏夫等等,都是我當年神交的好友。晚上,不是躺在床上,一盞昏沉的煤油燈下,追逐著莎寧與巴莎諾夫等人的影子,在橫文的書籍中,即是跑上墮落者之集合所,以感傷的享樂來滿足我變態的本能。這些詩,都是我變態的情緒的表現嗬,我自信是如此。因為我那時無意識地毀壞著建築在宗法製度上的‘所謂合理’的生活,來恐嚇那些好意地拖住我留在墳墓中的人們!”
“我有勇氣把青春撕成了碎粉,擲給你們看吧……”
他是感傷的青年。他是苦悶的青年。他是變態的青年。他彷徨徘徊,憂心忡忡。他又不甘於沉淪和寂寞,不屑於墮落和潦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