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明的投機商(2 / 2)

姚蓬子之苛、詐,令人震驚。

姚家向來喜歡雇同鄉窮婦作傭人:一是同鄉捏在他的手心之中,倘有不軌,“跑了和尚跑不了廟”,可以追查到家鄉;二是鄉下窮人好欺,給碗飯吃就夠了。

據曾在姚蓬子家做過五年傭人的錢亞芬回憶:五年之中,姚蓬子沒有給過一分錢工資!一九三一年,當姚文元滿月的時候,姚家親戚前來賀喜。錢亞芬抱著姚文元給姚家親戚們看,有人賞給她幾十個銅板。第二天,姚蓬子的妻子周修文,就從錢亞芬手中拿走了這些賞錢,隻給她三個銅板。後來,當錢亞芬終於離開姚家時,她的身邊隻有這三枚銅板而已!

姚蓬子的吝嗇,在親戚中也是“出名”的:家鄉來了親戚,住不了幾天,就得趕快“開步走”。姚老板的麵孔是鐵青的。親戚多住幾日,他便會下“逐客令”,唯恐親戚多吃了他家的飯菜!

他總是說自己窮。他也確實一副窮相:西裝已經又舊又破,他還天天穿著……

物價象火箭般騰飛。讀者連肚子都喂不飽,哪有錢買書?書店的生意日趨蕭條,上海各出版社、書店都掙紮在死亡線上。

作家書屋也幾乎不印新書了。門市部門可羅雀。

就在這艱難時世,姚蓬子卻漸漸變闊了:本來,一直穿一身破西裝,如今添了嶄新的狐皮袍;本來,一直跟店裏職工一起吃“大鍋飯”,如今另起小灶……

解放前夕,最令人震驚的消息傳出來了:姚老板要搬家啦!

姚老板要搬到哪兒去呢?

原來,上海一個大資本家叫林伯輝,在市中心靜安寺附近新造了一批三層樓房,名曰“林村”。姚蓬子居然拿出燦燦金條,買下“林村”的一幢三層樓房,全家搬了進去!

姚老板怎麼會這麼闊起來的呢?

原來,他不再靠印書賺錢。他靠著宣鐵吾、吳開先,大量購進平價紙,然後以議價在黑市拋售。轉手之間,賺了大錢!

姚蓬子居然請得動宣司令大駕,在作家書屋樓上打麻將!打麻將時他常常輸,把一遝遝鈔票塞進司令的衣袋。自然,司令也就更加殷勤的關照他了。

姚蓬子也給自己留下後路。他跟馮雪峰打交道,跟潘漢年打交道。

大抵是物以類聚的緣故,丁玲前夫馮達有著和他相似的經曆,這時與他常來常往。

據樓適夷回憶,他回到上海,也曾去過作家書屋。在他的印象中,這時候的姚蓬子顯得異常忙碌。姚蓬子的桌子上,裝了幾部電話機。這位詩人已毫無寫詩的靈感,卻忙著在做投機生意——不光是倒賣紙張,也倒賣黃金、公債、股票。什麼玩藝兒能賺錢,他就做什麼生意。

這時的姚蓬子,成了道道地地的奸商!

臉闊了,手寬了,姚老板對職工依然那麼刻薄。作家書屋的一個老職工生肺病死了,姚蓬子把他一腳踢開,什麼“撫恤金”,沒門兒!

姚蓬子雖說發了財,卻成天價雙眉緊鎖,沒有一絲笑臉。每天打開《申報》,愁雲便飄上他的心頭:中國共產黨指揮下的中國人民解放軍,節節推進,步步得勝,眼看著便可唾手而得中國大陸,上海遲早要落入中共手中……

他,憂心忡忡。他曾聽說,前幾年中國共產黨在延安搞過肅反,對叛徒是毫不手軟的。

眼下,國民黨政府大廈已搖搖欲墜,不能再作為靠山了。他,一旦落入共產黨手中,縱然手中有錢,日子也是難熬的,因為他畢竟不是一般的書店老板,他有著那樣一段抹不掉卻又令人心焦的曆史。

心境不好,使他脾氣變得暴躁。動不動,他就要發一通無名火。

他把一切希望,寄托在獨養兒子姚文元身上,望子成龍。

在姚文元之後,周修文生過二女一子。

大女兒叫姚文華。

二女兒是在一九三七年生的。生下不久,正值“八·一三”日軍突襲上海。姚蓬子把出生才幾個月的二女兒送回諸暨老家。在缺醫少藥的鄉下,二女兒死於腦膜炎。

來到重慶之後,周修文生下一個兒子,曾使姚蓬子興高采烈。這小兒子上小學一年級時,染上麻疹,轉為肺炎,死了。

於是,姚文元成了姚蓬子唯一的兒子,成了他的掌上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