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吃了張春橋的棕子糖(1 / 1)

事隔三十多年,王若望依然清清楚楚地記得。他對筆者說:就在姚文元的文章發排不久,突然,姚文元給他打來了電話。

“王老師,我的文章的清樣,能不能多打一份給我?”姚文元問。

“對不起,我們《文藝月報》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王若望很幹脆地回絕了。

“是這樣的……”姚文元解釋道,“春橋同誌要看一下清樣。”

一聽說張春橋要看,王若望隻得答應下來:“那就破例吧——我們多打一份清樣,直接送張春橋。”

“謝謝!”電話掛斷了。

張春橋怎麼忽然關心起姚文元來了?王若望望著桌上的電話機,久久思索,不得其解……

張與姚,在“四人幫”中占了一半。張、姚在“文革”中,幾乎“齊步”前進:當張春橋出任“中央文革”副組長,姚文元充任組員;在“一月革命”中,當張春橋奪得中共上海市委第一書記、上海市革命委員會主任的寶座,姚文元則為中共上海市委第二書記、上海市革命委員會第一副主任;在中共“九大”,張、姚雙雙作為“文革派”進入中央政治局委員行列;在中共“十大”,張春橋成為中央政治局常委,姚文元為中央政治局委員……

張春橋與姚文元的勾結,其實並非始於“文化大革命”。

在五十年代初,一個偶然的機緣,使張春橋跟姚文元從陌生到熟悉。

他們的“友誼”淵源於上海的香山路。

在上海的四千多條馬路之中,香山路可以算是最短的幾條中的一條。它全長不過二百米長。林蔭夾道,鬧中取靜。

香山路屬盧灣區。當年姚文元所住盧灣區團委的宿舍,在香山路二號。上海的《解放日報》社雖然坐落在外灘附近的漢口路,而報社領導卻住在香山路九號。當年的張春橋,住在九號內一幢小洋房的二樓,底樓住著副總編王維。姚文元的住處與張春橋的住處,相距不過幾十米而已。

做著作家夢的姚文元,聽說《解放日報》社長兼總編就住在咫尺之內,便去拜望。

原先,在《解放日報》社的通訊員會議上,姚文元見到過張春橋,聽過張春橋的講話。不過,張春橋並沒有注意這個盧灣區的通訊員。

正因為這樣,當姚文元叩開張春橋的家門,張春橋的態度是冷淡的,敷衍著跟他談話。

姚文元就象那次在王若望麵前一樣,自我介紹一番,然後說,“我就住在斜對麵的盧灣區團委宿舍裏,跟你是鄰居。”

張春橋的臉上,依然沒有什麼表情。他隻是“嗯、喔”著,慢悠悠地抽著香煙。

姚文元似乎也發覺張春橋的冷淡,於是,他終於說起自己見過魯迅呀,說起了父親姚蓬子。

一聽說麵前的年輕人是姚蓬子的兒子,張春橋站了起來,從櫃裏拿出個破了邊沿的搪瓷碗,裏頭有幾顆淡黃色的棕子糖。處處注意“限製資產階級法權”的張春橋,覺得花花綠綠的水果糖有點“資產階級”氣味,使用“赤膊”的棕子糖招待客人,象征著“無產階級”的“風格”。

姚文元用兩個手指撮了一顆棕子糖,放進嘴裏。雖說這麼一來他講話更不順暢了,但是棕子糖的甜絲絲的感覺,使他不象剛才那麼拘謹了。

姚文元提及了父親是“魯迅的戰友”,本意是借此引起這位張總編對自己的重視,想說明自己並非一般通訊員,而是出自“書香門第”、“作家之家”的“新苗”。

張春橋確實因為姚文元提起了姚蓬子,這才看中了他。不過,張春橋卻是從另一個角度考慮的:姚文元一派“左”言,顯然是做“棍子”的好料子。不過,要找幾個這樣的青年並不難。張春橋所需要的是“聽話”的“棍子”。早在三十年代就混跡於上海文壇的張春橋,當然知道姚蓬子其人其事。張春橋很喜歡那些有著“小辮子”可以捏在他手心的青年,以便言聽計從……

若幹年後,當姚文元成為張春橋手下頗有名氣的“棍子”時,在一次小範圍的會議上,張春橋忽然講起了“白螞蟻政策”。他的臉色顯得非常嚴肅,說道:“白螞蟻會從內部蛀空大廈,這是誰都知道的。國民黨居然從白螞蟻身上得到啟示。解放前,國民黨反動派對付共產黨人的政策,本來是抓一個,殺一個,抓兩個,殺一雙。後來,改變了政策,誘逼一些被捕的共產黨人叛變,再放回去。這些叛徒就成了白螞蟻,從內部蛀空共產黨。國民黨反動派實行‘白螞蟻政策’,是從姚蓬子開始的……”

講到這裏,張春橋用眼睛瞟了一下姚文元,隻見姚文元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白……

後來,姚文元即便因寫了《評新編曆史劇〈海瑞罷官〉》而“名震全國”,即便成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始終對張春橋俯首貼耳,成為張春橋的“親密戰友”。此是後話,暫且打住。

那天,張春橋言語不多。留在姚文元腦際印象最深的一句話是:“文藝從屬於政治。文藝理論家首先應當是一個政治家。要隨時隨刻注意政治風雲的變化。我這兒消息靈通。有空,過來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