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祠堂(2 / 2)

最最巧妙之處在於連接橋和亭子的,居然是一條暗橋。長石柱橋墩砌築在水下,浮在水麵上的白色圓石盤作了斷點的橋麵,僅能供一人站立行走。遊走在蓮心橋上粗一看,會以為是睡蓮葉片浮在水上;砌成白色,又不會讓人跟真的綠色葉子混淆踩空。若觀橋的是些公子生,恐怕極易聯想到那樣的詩句,“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傅曼煙看到這橋就走不動路了。這橋極具現代色彩,讓她對古人的精妙技藝升起一種膜拜之心。看到這橋她就感覺親切,便踏上那些偽裝的睡蓮葉子,一跳一踩地登上亭子,又將整條斷點橋麵走完一遍。直到聽見鈴鐺和春喜的喊叫聲,才慢悠悠地跳了回去。

春喜像是魔怔了,鈴鐺也嚇得花容失色,尖聲喊道,“三姐,您別嚇奴婢了,奴婢經不起。這個荷花池淹過人的。”

曼煙羞澀地點了下頭。她果然冒失了,這裏可不是現代,蹦極漂流滿飛。

經過這一遭驚嚇,倆丫鬟什麼心情都沒有了,隻想快點到祠堂。過了抄手遊廊,穿過一片茂密的竹林,再走上一炷香的甬道,侯府西側的傅氏祠堂終於到了。外邊立著一塊石碑,上麵刻著“懷榮堂”。曼煙在心中估算了下,按照現代時間計算,從琉璃院走到這裏差不多三十分鍾。春喜接過鈴鐺預備著的鬥篷,帶曼煙往裏麵走去。她先是跟祠堂的仆人比劃幾下手勢,那人才取鑰匙打開一間廳門。曼煙這才知曉,放靈位的房間是要落鎖的。

大概從大豐國高宗姬桓開始,京兆大戶人家開始流行一個規矩,看守祠堂的最好是啞奴。是因為祠堂裏有祖先的姓名八字,一旦傳揚出去會影響後代的運勢,若是遇上一些不義的和尚道士作祟,還會傷了陰德。原本是可有可無之事,經過將近六七十年的展,到先帝姬盛當政的佑年間,這個規矩竟已經如河流入海擴散開來。加上先帝很是信奉佛道之事,也少有官員像前幾朝那樣對這條規定置喙,《大豐律》便加入了一條斷舌之刑,若是犯了死罪的人,自請受此刑罰且終生看守祠堂,則可免了死罪後終生為奴,不允婚配,然後由大戶人家買回去安置在祠堂當中。

從進入祠堂廳裏,傅曼煙就感受到一股涼意,春喜及時將鬥篷給她係上。祠堂裏麵確實比外間寒涼,啞奴裹著一件褐色短襖。他生的黑,五官看起來較暗淡,也許是在祠堂一個人待久了,雖然麵無表情卻一臉煞氣,令人望之生畏。他點了三根香遞給曼煙。

醬黑色的供案桌上立著密密麻麻的排位。最新的黃色牌位屬於卓氏,寫著“先妣傅母卓孺人閨名夢君之蓮位”,旁邊緊挨著一個青色木牌,“故男傅沐恩之蓮位”讓曼煙不忍多看。祖母當年不知道多傷心,白人送黑人的痛,他人豈能懂。

傅曼煙跪倒在卓氏的牌位下行了三跪九叩之禮,心底默默念道:“我,傅鄢,以性命起誓,從今往後,愛三姐所愛,痛三姐所痛,以後,我就是傅曼煙,傅曼煙就是我。如違此誓,來日必將灰飛煙滅。現在您就是我的母親,您請安息吧。”

接著同樣的一套動作,曼煙又在傅沐恩的牌位下行禮拜叩,許下承諾。完成整個儀式後,傅曼煙心底的那份不確定終於消失了。未來,她會盡力在此處找到屬於自己的一份價值。

三人各懷心事地沿著原路返回,一路都很沉默。快近鬆鶴堂時,曼煙提出去看老夫人,春喜麵有難色,道:“老夫人今雜事太多,頭先就話出了祠堂讓我送您回去呢。”

曼煙想著,看來是真的有事。便道:“春喜姐姐不用送了,趕緊去忙吧。我這有鈴鐺在呢。”

鈴鐺連聲應和,“就是,不能讓我隻拿銀子不幹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