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煙看到了,孩子胳膊細成蘆柴枝,被拽出的袖子顯得空蕩。
方嬤嬤心底大怒,武進這個欺上瞞下的東西,這邊給佃戶漲租子,那頭找府裏降租子。若不是來這一趟,還不知道惹出什麼什麼是非來。正要告訴佃戶實情,那胡三卻道,“方嬤嬤,能不能幫我們帶話回侯府,我們想將死租換成活租。這次的租子,我們真的交不上,能不能等秋的時候拿田裏的產出補上?”
方嬤嬤知道,溝頭村的莊子一年的租子是三百兩,三十畝地,一畝地一年的地租是十兩銀子。上次幾個莊頭媳婦都去找老夫人難處,什麼不下雨地不生糧,老夫人便同意降到八兩銀子。死租活租她做不了主,但總得搞清楚現在到底是多少錢的租子。
“一畝地,武莊頭讓你們一年交多少租子?”
“十二兩。”
“十兩。”
方嬤嬤不苟言笑。“一畝地的租子還有兩樣的嗎?”
答話的又是那個胡三。“開始本來都是一畝十兩的租子。但是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們這邊的地這三年種出的東西比朱大鄭大那邊的田就是少好多。那地裏的土都紅了,種的麥子實在收不起來。去年一年沒怎麼下雨,收成就更少了。去年秋收後我們讓武莊頭幫忙遞話給府裏,想降一點租子。結果我們這邊的租子沒降,朱大鄭大那邊的租子反而漲到了十二兩。嬤嬤,您這不是要斷我們的活路嗎?我胡三認打認罰,隻求您老幫我們這幾十戶農家給主子求求情。”
曼煙聽到這裏,霎時來了興趣。“嬤嬤,讓他帶我們的人去田裏看看。”
眾人這才現,有個姑娘站在後麵。
嬤嬤見曼煙已經現了身形,無奈道,“這是咱們侯府的三姐,能做的了主。隻要你們的屬實,我們侯府也不是那欺壓良善的霸道人家。都起身往田裏去吧。”罷,狠狠瞪了武家的兩眼。
這堆人聽是正頭主子,一時間群情激奮,洶湧的人浪朝田間湧去。
先看到的大片田地還算豐沃,溝壟分明,一畦一畦綠油油的蔬菜,很是惹眼。再往東邊去,田裏的作物漸漸稀疏,開始還有星星點點的綠色,再往東去就是大片焦土,有些地裏幾乎光禿禿的,偶有幾棵旱柳和刺槐樹突兀地立著。
曼煙走到一片禿得厲害的田裏仔細查看。土色偏紅,地皮皴裂開了,是土壤鹽堿化。形成鹽堿土要有兩個條件:一是氣候幹旱和地下水位高;另一是地勢低窪,沒有排水出路。曼煙望望不遠處綿延伸展的茫蕩山,又想起剛才胡三去年少雨水,確實符合這兩點。這樣的土地,四五月肯定不能播種麥,種了估計也是顆粒難收。那些村民看來並沒有謊。
但是,為什麼西邊的地就好很多呢?要知道土地鹽堿化一般都是成片的,怎麼東西兩邊涇渭分明?除非,是某一段地下水位有了變化。曼煙對於地理地質方麵知曉的也不多,想不通土質變化的根源是什麼。不過,對於鹽堿地土壤改良,她還是有辦法的。
高中課本上就寫了生石膏可以作為鹽堿地改良劑。生石膏是然二水石膏,主要化學成分為as4·h,其改良機理就是個化學公式:neaneas4。石膏與naneas4,所以可以降低鹽堿地的土壤堿性。
她又在西邊的土地上來回轉悠了兩圈,然後帶著佃戶們回到莊頭的院子。方嬤嬤告訴他們免了東邊田地今年的租子,西邊田地的租子還是一畝地一年十兩,那幫人歡呼雀躍、喊聲如雷。曼煙讓拂塵悄悄遞了五兩碎銀子給胡三,讓他照看那些連飯都吃不上的佃戶。胡三直接將銀子勻了開,分到銀子的人,都是感恩不盡,劉二他娘,更是不住念叨“三姐就是活菩薩。”
剩下個問題,就是怎麼處理這個武進。方嬤嬤他家是府裏的老人,武進的父親從前在老太爺身邊伺候過,後來才分到莊子上的。
曼煙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也不想趕盡殺絕。祖母現在掌家,宜靜不宜動。跟方嬤嬤商量後,隻叫武進將這幾年瞞下的錢吐出來,就懲大誡了。最後,武進掏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此事就這樣揭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