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魚這才噗嗤一笑。兩人不敢再各自院裏的事情,挑些不緊要的話了會,半才散。
曼煙這會已經到了溝頭村,今日出門帶的秀兒和檀香,坐在趙大趕的馬車裏。這架馬車以後是曼煙專用。另一輛是柳五趕的馬車,裏頭坐著種園子的鄭先生。兩架馬車直接停到田邊的大道旁。
曼煙領著鄭先生,走到那塊貧瘠的田間。鄭先生是洛京有名的園林師,曾經在各王府公主府都負責過園林布置,種植這一塊,亦乃鄭先生所長,尤其擅長伺養牡丹。
“先生,今特意請您來是想讓您看看,這塊地可否種竹子?”
鄭先生年不到半百,卻留了一把長胡須,是個年輕的美髯公。他撫著自己的青須來回轉了幾圈,又拿手親自觸摸土壤,拾了一塊搓了搓後,連連搖頭:“難,難。這塊地太幹了,土壤裏也無養分,普通的莊稼都不易收獲,何況是竹子。”見曼煙興致盎然,鄭先生覺得這個閨閣姐很是異想開。“三姐,你可知道竹子喜溫暖濕潤,這半片莊子的土卻是已經幹結。竹子即使植下了也不能成活。”
曼煙輕聲道,“鄭先生,您可知萬物皆流?”
聞得此言,鄭先生倒想聽上幾分。“老朽未曾聽,願洗耳恭聽。”
“人常好花不常開,是否?”
鄭先生點頭,“正是,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人如此,花如此,土亦如此。萬物皆流也是一樣的道理。若這塊地的土質能改良得接近於正常的田地,鄭先生可能在這種出一片竹林?”曼煙放低聲音,悄聲道,“女恰好從古書上得一法,先生不妨一試。”
鄭先生一雙細眼須臾變大,眸子迸射出驚喜的光芒。“若真如此,老朽願一試。”啦,若真有改善土質的良方,他鄭慕丹能種出多少奇花異草。真是快事一樁,不虛此行,不虛此行。他情不自禁頻頻捋起長須,等著看眼前的姑娘如何行事。隻聽她鎮定自若地吩咐下去:“檀香去拿東西,趙大柳五去叫那些佃戶挑幾桶水來,其餘的人拿些鋤頭鏟子過來翻土。大家一塊幫忙,早點幹完早點回去。”
曼煙選定那兩壟靠近刺槐樹和旱柳的田當做試驗田。刺槐和旱柳是對鹽堿地比較耐受的植物,這附近的土壤相對那些光禿禿的土壤鹽堿化要輕一些。曼煙先跟鄭先生聲了幾句。待眾人都就位,鄭先生便指揮他們先澆水軟化,再從外圍把土鏟鬆,然後將半袋子的紅色寒水石粉四散灑到土裏,等了兩盞茶的功夫又澆了一層水。
見佃農們依言奔忙,鄭先生暗自思量,沒想到三姐還知曉農事,真是讓人伸頸側目。
秀兒看著那塊試驗田,津津有味地問道:“三姐,這樣就行了嗎?什麼時候能種竹子呢?”
曼煙看向鄭先生,目光意味深長。“那要看什麼時候能移栽竹苗。先生剛才告訴我,差不多七左右,這塊地就能種東西。真希望可以快些竹生成林。”
鄭先生見她一臉胸有成竹,心裏更信了幾分。“三姐放心,老朽明日就準備竹苗竹鞭,要快的話,可以埋枝也可以移鞭,三四個月就能長出新竹。隻是這裏的土要記得多澆水,盡量保持水土濕潤。還有這塊地旁邊,最好能蓋一間屋子,讓竹子背風向陽。”
曼煙鞠了一躬,一臉敬意。“這個我叫府裏安排。老先生見識廣博,能想出這樣的辦法改良土質,植樹育林,女子萬分佩服。”
鄭慕丹瞠目結舌,不出話來。三姐這是讓他擔下這份功勞,可是,可是……他竟然不想否認。
曼煙走近兩步後福了下身子:“寶劍贈英雄,才能體現出寶劍的價值。鄭先生,您有今日的熱心之舉,來日園藝之道必能更上層樓。女子再次多謝。”
鄭慕丹一咬牙,就當欠這個姑娘一個人情好了,他日有機會必定報答。接著他又交代佃戶們如何灌溉施肥,讓這塊土地更適合栽種竹子。
人群中有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年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他是從官道旁邊的莊子上過來看熱鬧的。此人正是洛京有名的神童,王以安。他今日來自家莊子上玩耍,剛才看到安平侯家的馬車,以為是傅慶年就跑過來了。結果,現這個姑娘在背後指點大局,卻故意耍心機誤導旁人。越看他越感覺有趣。
直到那個儀態大方的姑娘上了馬車,他才問身邊的廝:“這是安平侯府的哪位三姐?”
王以安不過才九歲,是跟安平侯府有親,卻隻對二房的四少爺八姐熟悉。之前侯府大夫人去世,那也自有府裏的大人操心吊唁之事,他何曾見過這個安平侯的嫡女。
那廝也不知,一會就去打聽。
他甩甩手,“不用打聽,我們七之後再來。”
他也想知道,七之後,這塊田是不是真能變樣。這個貌不驚人的姑娘——額,眼睛還算過得去,如何那麼一臉篤定,這塊地能變好。難道她比他還聰明嗎?真讓人不服氣。
一顆奇異的種子,就這樣,猝不及防地掉進了王以安的心房,開始生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