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謝網絡世界,感謝靈靈,也會感謝我自己。幸虧,思考的能力和好奇心沒有被這些年安逸的生活磨滅掉。
有些人,很早就能找到自己內在成長的驅動力,如我的好友靈靈,她過早地看明白了這個世界,過早地經曆了痛苦的掙紮,但也由此走上了“過自己的人生,讓別人去說吧”的生活。
有些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過著循規蹈矩的生活,就如我,接受了傳統價值觀的洗禮,在父母以“愛的名義”的過度保護下,陷入“過大眾認可的人生”的氛圍中,真實的自我被寵愛、縱容以及物質所壓製。也許再假以時日,我真的會按照傳統的價值觀過著“被大眾認可”的所謂“幸福”人生。但幸好是“也許”。
前段日子趕書稿,在家裏奮筆疾書,拖了幾個月的稿子,被編輯催得都自慚形穢。我跟朋友調侃,拖延症其實換了件衣裳讓我嚐到了一點兒糟糕的滋味。重新拐入寫書的車道,又開始恢複閱讀,我驚訝地發現,很多原本一帶而過的知識點,重新被我發掘出了它的意義。
我跟靈靈討論這種變化,她說:“不是重新發掘出了意義,那些意義原本就在,但之前的你看不到。而現在,你發生了改變,那些意義就被你重新看到。”
改變,在慢慢調整我的生活,在緩緩完善它的意義。
前年,一位同事被公司用奇葩的借口逼迫辭職。我隻是認為公司的做法“不仁道”,一個公司的領導不能因為自己仕途上的諂媚而選擇犧牲一個認真工作的員工,更不能因為她是臨時工而犧牲得毫無愧疚之心。
整個過程中,我所質疑的是公司的做法,而不是公司本身。在當時連續好幾個月的文章裏,我反複地指責領導和其他員工在這件事情中態度的可惡,但這隻是事情的表象,而非事情的本質。
可在如今的我看來,不僅僅是公司中的“那些人”有問題,公司運行的整個機製都存在很大的問題。我一方麵認可這個機製的運作,一方麵又譴責機製下存在的那些寄生蟲,矛盾而又可笑得一塌糊塗。
為何會如此?
原因很簡單,從內心來講,我認可體製,並不認為體製本身出了問題,所以才忽視了一個問題:正因為體製本身的巨大缺陷才使得生存在其中的很多人漸漸變得自私、冷漠和無情。
而我認可體製的原因就是大眾所認為的“安穩”。
就好比當初,畢業時我從未有過去企業工作的想法,也從未動過創業的心,我完全遵循著長輩的價值觀——體製內永遠是最安全的,選擇了這條路。在我的價值觀體係中,安全最重要,在保障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去思考其他的要素,比如公平、比如對等。
我譴責公司對他人的不公平和不仗義行為,但放置到自身,我並不認為公司本身是壞的。因為我在體製內,因為我是他們的自家人,所以我的安全一直有保障。正因為如此,那時候的我,看待很多問題,永遠不會觸及核心,僅停留在事情的表麵,而所謂的憤怒就顯得非常不痛不癢。
不痛不癢,因為並未傷及我的利益。
不痛不癢,因為我看不到事情的核心。
為何我看不到事情的核心呢?
靈靈曾經說過,“你就是最典型的那種被父母、老師、朋友保護得很好,過著最傳統、循規蹈矩生活的好孩子”。
正因為被保護得太好,正因為被安排得太舒適,我根本不需要去費力思考一些事情,身上的那些反骨和叛逆的因子在溫室中被俘虜了。我很難去質疑那些日子有什麼不好。是啊,它們的確沒有任何的不好,順心順意,舒服自然。於是,我安心當著溫室裏的花朵很多很多年,從父母身邊過渡到象牙塔,又從象牙塔送進了體製。
我安然接受並且認同著父輩們給我灌輸的理念,即便身邊發生的那些“不仁義”的事情會偶爾挑動內心深處那顆“不安分的心”,但這種“不安分”從未讓我真正沉下去思考“這些不仁義到底說明了什麼”。
體製有一種很可怕的力量,它用群眾的威懾力,讓進入其中的人放棄“反抗”和“質疑”,漸漸接受前輩的洗腦,繼而認同那種獨有的價值觀。於是,再不一樣的人,經曆過幾年的沉浮,漸漸舉止言談間會趨於一致。交流的眼神,說話的口吻,接待的客套,閑聊的八卦都那麼統一。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玻璃屏障,隻讓認可的那種價值觀在其中發酵,並且屏蔽掉任何新鮮的觀念。
於是,身處其中的我,除了偶爾不對勁,有些“小憤怒”或者“小質疑”外,離“外麵的世界”越來越遠。
但,幸虧出現了同事被無故辭退事件,她的離開,讓我有一種莫名其妙想把自己的工作經曆寫下來的衝動,即便原本隻是作為日後回憶的文字記錄。這種衝動讓我開始主動跟外麵的世界對接,不是寫在日記本上,而是留在了網絡平台上。
時至今日,我都會感謝那次衝動,倘若,我僅僅把它當作一個無聊的想法,轉身就忘了,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也許現在的我已經成了體製內某個人的複製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