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知唐蕊的手藝,生怕薛林溪就這樣被毒死了,我再也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急忙拉住她:“不用了,我覺得還是親自動手比較有誠心。而且,做三明治實在是太沒技術含量了,不如做曲奇餅幹。這樣的話,沒那麼明顯,被人發現了我能說是買的零食。”
“喲,你還真是變聰明了!”
“都是老師教得好。”我謙虛地說。
上網找到食譜後,我和唐蕊一起去超市買東西,然後我們一起動手做起餅幹來。唐蕊幾次三番要指導,被我堅決拒絕,隻讓她做自己那份,而我的動作也慢慢從生疏到熟練。當烤箱叮的一響,我做的餅幹出現在我們麵前時,唐蕊都呆了。她說:“還挺好看的……我記得你高中烹飪課學得還挺不錯的,沒想到現在還有點底子啊。嗯,還很好吃!”
“是嗎?”
我嚐了一塊,發現這餅幹的味道真的不錯。這時,唐蕊的餅幹也烤好了,她興致勃勃地打開烤箱,臉色一下子變了。我看著那幾團黑乎乎的東西,強忍住笑意,嚴肅地說:“你的追求者一定喜歡。”
“嗯,我舍不得吃,全都便宜他吧。”她也嚴肅地說。
第二天,我懷抱著一袋手工餅幹上班,心裏忐忑不安,總覺得大家的視線能透過包裝盒看到我的餅幹,也看出我對薛林溪那麼一點點不可言喻的心似的。我原想趁大家都不在的時候,把裝著卡片的餅幹悄悄放在薛林溪的辦公室裏,但薛林溪辦公室的大門始終緊鎖著。
真倒黴!
我好像被關在動物園裏的困獸一樣煩躁又心慌,不斷借著喝水的名義從薛林溪辦公室門口走過,第五次經過的時候,李媛媛很緊張地問我是不是身體有什麼問題,我隻好笑嗬嗬地說今天的水特別好喝,然後尷尬地回到座位上。我感覺到大家看我的眼神分外怪異,知道他們又開始腦補什麼了,真是非常無力。
後來,這件事的結局是我一上午就忙著上廁所了,以至於薛林溪到辦公室我都來不及第一時間衝進去。我看著他辦公室裏始終人來人往,喪失了開始的勇氣,就在我的糾結中,午飯時間快到了。我深吸一口氣,咬牙把餅幹藏在文件夾下,進了薛林溪的辦公室,閃爍其詞地說:“薛總,有些文件請您簽字。”
“放那兒吧。”
薛林溪正在忙,頭都沒抬起來,真是白瞎了我精心化的妝容和精致的發型,他甚至連我換了新香水都不知道!我一咬牙,走近了一些,低下頭說:“薛總,這些是急件。”
他終於抬頭,看了我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看文件。他看得很認真,簽了名後把文件遞給我,而我還是不走。他問:“還有什麼事嗎?”
“薛總,你……你吃過早飯了嗎?”
“吃過了。”
“那你還沒吃午飯吧。”
“到底有什麼事?”薛林溪皺起了眉。
“這是我做的餅幹你可以拿來吃嗬嗬喜歡的話我下次還帶給你吃。”
我不加停頓地說完一句話,把餅幹放在他桌上然後拔腿就跑,因為不這樣的話我就會喪失勇氣。我就好像等待審判的囚犯一樣期待著他的反應,但等待許久手機和QQ都是靜悄悄的,一點都沒有薛林溪大徹大悟後來熱情表白的跡象。就在我懷疑手機是不是出了問題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倒是把我嚇了一跳。我看到來電人是陳怡,鬆了一口氣,又有點失望,接通以後輕聲問:“找我幹嗎,我上班呢。”
“你是不是丟了一隻貓?”
“嗯,你怎麼知道!”
“我在你公司樓下看到一隻差不多的。這貓已經被我捉住了,你要不要來看看?”
“我現在就來!”
我說著,掛斷電話,急忙下樓去。陳怡在大堂等我,手裏果然抱著一隻花色和跳跳極為相似的貓。我興奮地衝了過去,然後鬱悶地說:“不是跳跳。”
“啊,你確定嗎?”陳怡失望地問。
“嗯。跳跳的眼睛是灰色的,這隻貓的眼睛是黃色,不是它。”
“真可惜,那我放了它吧。”
“等等。”
我說著,拿出了一袋餅幹,放一個在手心。小貓怯怯看了我一眼,然後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口,小舌頭舔得我的手又酥又癢,我忍不住笑了起來,說:“放了它吧。”
陳怡失望地把它放了,樣子看起來很沮喪,實際上我比他更沮喪。我問:“你是在哪裏看到我的尋貓啟事的?”
“網上啊。我看那電話號碼很熟悉,一查還真是你。我一直留心幫你找貓,今天以為能找到,唉。”他一臉鬱悶。
我倒是沒想到陳怡還有這樣細心的一麵,客氣地說:“不管怎麼樣,真是謝謝你了。對了,上次你是怎麼知道我得了……”
我說得含混,而陳怡一下子就懂了:“上次給你檢查的醫生是我朋友的表妹的同學的表哥,有一次我們一起參加‘小姬同好會’,他提起最近有個病人確診是……那名字和你一樣……可惜我知道得太晚了,去找你的時候還是遲了。”
他的懊惱不像是偽裝的,而我想到那個道貌岸然的醫生居然也是沉迷於二次元的宅男,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看著他緊張的樣子,我的心一軟,把餅幹遞給陳怡:“對了,這是我做的,你嚐嚐。”
他驚訝地看著我:“盼盼,你還會做餅幹?”
“是啊,我會的可多呢。”
我沒好意思告訴他,這餅幹是我昨天做的半成功品,品相不如給薛林溪的好,原本打算帶來自己吃。陳怡收到禮物很高興,一把抓住我的手:“盼盼,你實在太賢惠、太善解人意了。小姬的愛好也是烹飪,想不到我還能吃到真正的愛心餅幹,嗚嗚……”
“喂,隻是餅幹罷了,你反應要不要這麼大啊!”
我不想和他再待下去,裝模作樣地看看時間:“不和你說了,我還要上班,有空打電話約你出來吃飯啊。”
“嗯!盼盼再見!”陳怡笑容滿麵地對我揮手,好像我真的會找他似的。
我白了他一眼,轉過身,好像看到了薛林溪的身影。我心裏一緊,再看過去的時候,他又不見了。所以說,我想他都想到有幻覺了嗎?
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公司,拿著盒飯去前台熱了以後就往座位上走。路過李媛媛那兒的時候,我發現她又在吃什麼,順便瞥了一眼,然後僵住了。我問:“李媛媛,你吃的是什麼啊?”
“餅幹啊。”
“你買的嗎?”
“不,是薛總剛才給我的,讓我和大家分。你要不要來一塊?”
李媛媛說著,遞了一塊餅幹給我,我覺得那餅幹的嘴角正露出一絲微笑,嘲諷我的無知與奢望。我看著四周,發現大家的嘴巴都在動,不知道我的餅幹進了多少人的肚子,在他們胃裏消化,在大腸裏滯留……我恨恨地看著他們,大步離去,離開的時候聽到有人問我是不是又犯了神經病。
對,我就是神經病。
我真的是一個大傻瓜!
3
我再一次對生活喪失了興趣。
其實,在那場離開未遂的鬧劇後,我曾有過巨大的改變。因為,所有東西的價值會在死亡的背景下被清晰地襯托出來,會讓人一下子明白什麼是可以割舍的,什麼又是真正想要的。我發誓要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我就好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認真地反省自己,努力討好每一個人,但最後的結局是他們都覺得我別有目的,而那個一度讓我動心的男人讓我感到更加失望。
所以,就這樣吧,我又何必活得那麼辛苦。
更讓我抑鬱的是除了上次看到過那隻疑似跳跳的小貓外,這家夥簡直是杳無音信。陳怡自告奮勇陪我去找貓,我們找遍了所有動物救助站,就是找不到跳跳熟悉的身影。一連串的糟心事讓我隻想蜷縮在自己的小世界裏,不和任何人有所交集,但沒想到的是薛林溪喊我去他的辦公室,給了我一個意想不到的單子。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麵前的文件,拚命推辭道:“張亦池的見麵會……不,我不行的。”
“這是你負責的汪總的要求,其他同事已經幫你談得差不多了,你怎麼會拒絕?”他看起來就好像我拒絕了成為皇後娘娘一樣,非常詫異。
“因為……因為……”
我當然不能說因為我曾經揍過他,怕他認出我來,想了半天紅著臉說:“因為,我暗戀他。”
“知道了,但是,不行。”薛林溪殘忍地說。
我憤恨地出了辦公室,長歎了一口氣,我覺得薛林溪可能真的不喜歡我,不然,他為什麼不吃醋,為什麼不去找張亦池決鬥?他上次對我的溫柔,隻是一時興起嗎?
我既惱火薛林溪的態度,又擔心張亦池認出我來,煩躁不安到了極點,而與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王希一上午都處於癲狂狀態。
她穿了紅色印花裙,戴著太陽帽,嘴唇塗得鮮豔欲滴,簡直好像去海邊度假一樣。她不住地往臉上補粉,對著鏡子練習微笑,見到每個人都熱情擁抱,真是讓我心底發涼。王希的大包裏塞滿了張亦池的寫真、書籍,還妄想我幫她拿一些CD,被我嚴詞拒絕。我戴上黑框眼鏡和鴨舌帽,自認為和平時簡直截然不同,才敢和王希坐地鐵去約定的咖啡廳,一再警告她:“王希,你要找明星簽名可以,但要在我們談好事情之後,可別讓人家看了笑話。”
“我會的,你放心啦!真麻煩!”她不耐煩地說。
我們在被包場的咖啡廳裏等了兩個小時,對方才姍姍而來,當然,我們是不會有任何抱怨的。在看到他們的身影時,我們好像在拍照時有人喊“123”那樣,一同齊刷刷地笑容滿麵。我看到張亦池的瞬間,覺得眼睛被什麼閃了下,幾乎睜不開了。
雖然上次和他見麵隻是驚鴻一瞥,但他出色的外表一直印在我心裏--他簡直比屏幕裏和海報上還要帥氣太多。這次近距離看他,我發現他的個子很高,穿著合身的深灰色西裝,就好像一個發光體,讓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他坐下後,脫下了外套,露出了淡紫色的襯衫,襯衫的前兩個扣子被解開了,精巧的鎖骨簡直讓我想伸手去摸上一摸。他的嘴唇微微抿著,沒有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沙發裏喝著咖啡,目光深邃。
看著他,我想起了電視劇裏那些在古堡裏品著紅酒的貴族男子,隻覺得上次在商場的相遇簡直是一場幻想,更別說王希了。她激動得渾身顫抖,就和羊癇風發作一樣。我的心跳快得不行,是那麼擔心被他們認出來。我控製住恐懼,用力掐了王希的大腿一把,麵露微笑:“張先生,琳達小姐,很高興見到你們。”
“你好。”琳達和我握手。
張亦池沒有衝上來和我拚命,這也許代表著我混過了一關,我到底鬆了一口氣。我微笑地看著他的經紀人琳達,直接把策劃方案給她看,她看得非常仔細。就在她看策劃方案期間,我麵帶微笑地說:“琳達小姐,我的客戶汪總非常欣賞張先生,也特別希望能和您這裏合作。您放心,張先生肯定是壓軸的位置,到場的明星也都是當紅的,絕對不會讓您這兒丟麵子。至於報酬,您可以報個價給我,我盡量讓您滿意。”
“有其他明星啊……我們家亦池每次都隻做專場演出。”琳達也笑著說,卻寸步不讓。
我忙說:“一般的代言活動確實是做專場,但我們這次是大型的開幕式,客戶希望明星覆蓋所有客戶群。您放心,張先生絕對是我們的重點。”
琳達一直努力爭取張亦池的主導地位,恨不得所有宣傳隻有張亦池一人,而我就負責和她唇槍舌劍。他們一直沒認出我來,讓我越來越放心,卻沒想到內院起了火。王希不受控製地站了起來,掏出手機對著張亦池拍照,把大家都嚇了一跳。琳達反應過來後,臉色有些難看:“對不起,我們這是在談工作,請不要給亦池照相好嗎?照片請你刪除。”
我覺得自己的臉被王希丟在地上,然後被一個兩百斤的女人用力踩了無數腳。我隻能訕笑:“王希,快把照片刪了,琳達小姐會理解你見到偶像的心情的。”
我拚命對王希使眼色,而王希居然哭了起來。她猛地脫掉了印花裙,露出身上穿著印有“亦池我是你老婆”字樣的T恤,從包裏往外掏著什麼:“亦池,我是你的忠實影迷,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的就是你了!我……”
當她要把東西掏出來的時候,琳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她的手臂,隻聽見“哢嚓”一聲,然後全場寂靜。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目瞪口呆地看著瞬間變身成女超人的琳達,而王希愣了五秒後,突然放聲大哭:“胳膊,我的胳膊!”
王希手裏的杯子就這樣滾落在地,而杯子上的張亦池的頭像還在深邃地看著她。琳達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對不起,我以為這……”
琳達忍不住爆粗口,然後迅速捂住嘴巴,尷尬地解釋:“對不起,因為上次有人想潑亦池硫酸,我以為這杯子裏是不明液體……真的對不起!”
我忙說:“不,是我們該道歉!不該未經同意就拿出這些東西,造成了誤會,真的很抱歉。”
“不不不,是我反應過激。”琳達謙遜地說,“這絕對是我的錯。”
“可我們也有責任啊!”
我和琳達拚命搶著道歉,而張亦池從始至終一言未發--他真是和傳聞中一樣,是一個活在自己世界裏的高冷男人。上次到底是誰給他設計的台詞啊,實在太有損他的形象。就在我們比賽誰鞠躬鞠得比較低時,王希弱弱地舉起手:“請問,我可以說句話嗎?”
“你想說什麼?”我不耐煩地問。
“那個……我的手可能斷了快送我去醫院啊!”
……
因為我沒有車,被負罪感折磨得幾乎活不下去的琳達隻好親自開車送王希去醫院,而張亦池繼續留在咖啡廳和我商討一些細節。他的行程可是被排得滿滿的,隻有今天下午有空。我也接觸過幾個明星,但從沒見過這麼沉默的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始。我想起剛才王希拉著他的衣袖,以瓊瑤劇女主角的語氣讓他走,千萬不要管她的時候,他還是一副傲然眾生的樣子,隻覺得話多又八卦的自己簡直沒臉出現在他麵前。我盡量不讓自己露出膽怯的神色,拿出策劃書給張亦池看,笑著說:“張先生,具體流程我已經和琳達溝通過了,您看看有沒有問題。”
“她覺得沒問題就沒問題。”張亦池說道,看都不看策劃書,一副冷漠高貴的樣子,而我發現他低沉的聲音簡直太好聽了。
“您還是過目一下吧,有什麼需要改動的地方我現在就能改。”
在這一行做了幾年,我也知道所有明星在私下都隻有一個樣,那就是多事和斤斤計較。大家都希望自己是被矚目的焦點,恨不得把商演變成個人演出,在眾人的叩拜中飄然登場。在我的堅持下,張亦池匆匆翻了幾頁,然後拿起了咖啡杯,輕輕喝了一口咖啡。他的動作好像經過訓練一樣,極其優雅。我在恍惚中好像再次見到了歐洲中世紀的貴公子,忍不住揉揉眼睛,這才回到現實,而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半小時。我悄悄看看手機,心急如焚,忍不住想開口催促他時,張亦池突然問:“你,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啊?”
這個問題是超出我的職業範疇的,也從來沒人這樣問過我。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無數想法,最終還是謹慎地說:“張先生形象高貴、大方、高端、博學,是最知名的藝人,也是我仰慕的對象。”
“是嗎……”
他突然笑了起來,而我呆呆地看著他的笑顏,隻覺得聽到了花朵綻放的聲音。我發現,他的鼻梁很高,睫毛非常長,一眨一眨的就好像把小扇子,一下子就讓人的心又酥又軟。我突然想起琳達走前,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亦池,你嗓子不好,記得多喝水。”
這話聽起來像是關心,但我分明聽出了威脅的意味。因為,每次我在家族聚會上出現時,媽媽都會這樣叮囑我。可是,有誰敢這樣威脅張亦池,威脅一個明星?
我正在愣神,就聽他冷漠地說:“你知道,我自殺過嗎?”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而他突然靠近:“你,怕我嗎?”
他離我那麼近,我都能感覺到他呼出的灼熱氣息。可是,我沒有感覺到任何壓迫感,因為我說:“我信,因為我也想這麼做過。”
他琥珀色的瞳孔瞬間緊縮。我直視他的眼睛道:“我想在生日前自殺,但是一直沒有勇氣。”
“我選四月一日自殺,大家覺得我在模仿張國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