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機?我有手機啊,給我這個做啥?”
“充話費送的,不要錢。”我撒謊道。
“你留著自己用,我不用這麼好的東西。”
我拚命讓爸爸收下,他拚命推辭,後來實在沒辦法隻能接受。他不住地說:“盼盼,謝謝你啊!多少錢,爸把錢給你。”
“爸,都說送你的了,你怎麼還這樣啊!你再這樣我生氣了啊!”
我板著臉看著他,心裏在發酸。我自己用著大幾千的蘋果手機,卻從沒想過給他買一台幾百元的老年機,就會讓他激動成這樣。其實,父母想要的,真的很少很少,我們給了他一點點,他們就會覺得得到了整個世界。
“好,不說了。謝謝你啊,盼盼。”爸爸笑著說。
“謝什麼啊,你是我爸。”我輕輕說。
2
雖然爸爸口口聲聲說不用新手機,也不懂那麼多功能,但他立馬找了個借口回房間擺弄手機,而我和媽媽相視一笑。在我幫媽媽剝蠶豆之際,顧淩和王亞倫回來了。看到王亞倫時,我對他嘿嘿一笑,而他也回我一個微笑--因為我們突然有了心照不宣的秘密。這時,顧淩突然起身,我聽到媽媽問:“淩淩,你怎麼又回房間啊?”
“我還有點工作要做。”顧淩的聲音聽起來倦倦的。
我們都不敢打擾她,繼續在客廳聊天,一直到吃飯的時間顧淩才出了房間。媽媽今天心情很好,破天荒地持續了三十分鍾沒有罵我,簡直讓我覺得這個世界都不真實了。可惜,在第三十一分鍾的時候,她問我:“顧盼盼啊,你不是做那什麼策劃嗎,我有個跳廣場舞的小姐妹,她兒子要結婚,我就讓她去找你了,也算是給你做點業績吧。”
媽媽一臉得意,而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聲說:“媽,我辭職了。”
“什麼,你辭職了!”
媽媽的聲音一下子尖銳了起來,眼神簡直要在我身上戳個洞。在媽媽的目光下,我清清嗓子,說:“嗯,我想換個環境。”
“你做得好好的辭職幹嗎,你不知道現在工作有多難找!”
“盼盼是大人了,她會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你少說兩句。”爸爸開口。
“隨你吧。”
出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媽媽狠狠瞪了我一眼後,居然不再罵我。我覺得世界更加不真實了,呆呆地問:“媽,你不罵我了?”
“你還想我繼續罵你不成?”媽媽翻了個白眼。
“不,不是。”
“你都三十歲的人了,要為自己的決定負責,我們可管不了你了。反正是福是禍你都自己擔著,活不下去了我們可不管。”
“你媽不管,我管。”爸爸笑嗬嗬地說。
媽媽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邊嘟囔“你們就一起氣死我吧”,一邊給我碗裏夾了一個雞腿。這樣的場景是最熟悉不過的,熟悉到讓我的眼睛開始發酸。我發現,在我自以為叛逆的時光裏,錯過了太多觸手可及的幸福。幸好,現在還不晚,一切都來得及。
“姐,你那兒有跳跳的消息嗎?”
我到家就想起跳跳,寄希望於無所不能的姐姐,但她輕輕搖頭:“沒有。”
這時,王亞倫接口說:“我們找遍了全市的寵物店和救助站,也在朋友圈裏發動大家一起去找,可都沒找到跳跳。最近我們正在做一個找貓的小短片,希望可以擴大影響力,讓更多的人幫我們尋找。”
我自責極了,道:“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不小心的話,跳跳不會丟。”
王亞倫搖頭,溫柔地看著我,說:“隻是意外罷了,你也不想這樣的。貓是有靈性的動物,它現在一定也在想方設法回家,你們肯定會再次見麵的。”
“嗯,希望吧。”
我對王亞倫微微一笑,突然覺得有一道銳利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扭頭一看卻是顧淩在盯著我。我狐疑地反望回去,不知道她到底有什麼事,她卻不再看我。飯後,顧淩又去書房看書,而我幫媽媽洗了碗,又陪爸爸下了一盤棋才離開,更是在心裏默默發誓以後要經常回家看看。
我疲憊地回到出租屋,還沒有來得及換衣服,門鈴就響了。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按門鈴的會是薛林溪,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我深吸一口氣,一再告訴自己那隻是一個陌生人罷了,才有勇氣去開門。我慢慢抬起頭,看到來人時準備了許久的“你誰啊我根本不認識你”的平淡神情一下子就破功,驚訝地說:“張亦池?”
“顧盼盼!”他一下子抱住了我。他的身體在發抖,煙草的味道衝入鼻腔,我從未見過這樣無助的他,急忙問:“張亦池,你怎麼了?”
“我好想你,顧盼盼。”
“有話進門慢慢說。”
我把張亦池拉進了家門,給他泡了一杯熱茶。一個月不見,他憔悴了很多,漂亮到極致的臉蛋上那孤單無助的樣子,簡直會讓每個女人都母性大發。他慢慢喝著茶,神情逐漸舒緩,我擔心地問:“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這是什麼茶啊,我從沒喝過這麼難喝的。”他皺眉說。
“喂!”
“沒什麼,就是挺想你的。”他看我生氣,頓時露出了乖巧的笑容,“盼盼,你上次給我打電話是為了什麼?”
我看得出張亦池想回避我的問題,也沒有再追問下去。我繪聲繪色說了賽車的事情,張亦池懊惱極了:“當時我在英國,不然肯定趕回來收拾這幫臭小子!不過那個顧青好像還小有名氣,你是怎麼贏的?”
“這個不重要……你怎麼突然回來了?琳達找你都快找瘋了!你到底出去幹嗎去了,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
“出去散了一下心。”他淡淡地說。
“現在心情好了?”
“嗯,好了。我很想你啊,顧盼盼。”
他在微笑,可是我分明感覺到了濃重的悲傷。我忍不住問:“你看起來挺累的,多久沒休息了?”
“兩天,或者是三天?”他不確定地說。
看著他亂糟糟的頭發,我的母愛開始泛濫,說道:“你要不要在我這裏洗個澡,休息一會兒?”
“可以嗎?”他滿懷期待地看著我,眼睛亮得驚人。
“當然可以……喂喂你在房間裏脫衣服幹嗎啊!去浴室脫,快走!”
我皺眉把已經脫了上衣的張亦池推到浴室,猛地關上門,但眼前浮現的一直是他那結實的六塊腹肌。我搖搖頭,不讓自己想下去,幫他把毛巾放在了浴室門外,在客廳裏無聊地翻著書。這時,門鈴突然又響了,我沒多想就去開門,卻沒想到來的人居然是薛林溪。
這是我拒絕他後,第一次看見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我們現在也沒有任何好說的。所幸,他沒有進來,而是在門口道:“顧盼盼,這是你的快遞,今天下午你不在家。”
“啊,謝謝。”
我接過了快遞的盒子,卻不受控製地想著那天也是為了拿快遞去了他家,然後看到了那雙紅色高跟鞋。那豔麗的顏色在腦中揮散不去,我不願意再看他一眼,薛林溪突然開口:“顧盼盼……”
“什麼?”
“上次……”
“盼盼,你有沒有T恤給我穿?”
這時,張亦池係著浴巾大大咧咧地走了出來,正好和薛林溪打了個照麵。兩個男人同時愣住了,一個臉色鐵青,另一個則露出了動人心魄的笑容。張亦池額前的頭發還在滴水,他的容顏在水汽下顯得格外魅惑,而他摟住了我的肩膀,在我耳邊輕聲說:“盼盼,我能穿你的T恤嗎?”
他突然靠我這麼近做什麼!
我非常不自在,正想讓他離我遠一點時,薛林溪已經轉身離開。張亦池繼續保持摟住我的姿勢,恢複了正常語調:“這小子找你做什麼?”
“給我送快遞……張亦池,你快去把頭發擦幹吧,我家的地板都要濕了!”
我憤怒地逼著他去擦頭發,張亦池乖乖地去了,出來的時候恢複了精神,又是一副迷倒眾生的模樣。他和我一起出門,一邊開車一邊問:“剛才那人有點眼熟,我是不是什麼時候見過?”
“他是我以前的老板,和我一起來找過你。”我沒好氣地說。
我知道,剛才的那一幕肯定會讓薛林溪以為張亦池和我有關係。不過,我們本來就有關係,他也沒有猜錯。更何況,為什麼他可以有女朋友,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就會心虛?你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實誠啊,顧盼盼!
我不住給自己打氣,張亦池突然說:“我想起來了,他就是那個嘴巴毒的小子!你怎麼和他做了鄰居?”
我敷衍他:“巧合罷了。”
“嗯,還真巧。”
張亦池點頭,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他現在畢竟是我男朋友,我生怕他誤會,忙說:“我也不想和他做鄰居,現在在看房子,找到合適的就搬走。”
“我倒有幾處不住的房子,你看看哪套喜歡,給你一套就得了。”他輕飄飄地說。
我嚇了一跳,忙說:“不用,到時候新聞就該說你金屋藏嬌了,琳達抓我也就更方便了。”
“好吧,隨你。你什麼時候改主意了和我說一聲。”
張亦池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我也鬆了一口氣。其實,我當然怕琳達的怒火,但我更不想欠張亦池人情,更別提和他莫名其妙同居。我們一起去吃夜宵,我很明顯察覺到張亦池心不在焉。雖然他還是在笑,但是他的笑容滲透不到眼裏,走神的時間也越來越多。他的精神狀態讓我有點擔心。不知道為什麼,我想起他自殺未遂的事情,便極力找讓他高興的話題。我裝作興奮的樣子:“新聞裏都說你要開演唱會了,真的嗎?”
“嗯,第一站是香港紅館。”
我誇張地捂住了臉:“這麼厲害!去那裏唱歌的可都是巨星!你好棒!”
他似乎提不起什麼興趣:“隻是公司安排的罷了。”
“你要開演唱會了,我要不要送你什麼慶祝下?”
我隻是隨口客氣一下,但他當了真,認真想了一會兒,笑嘻嘻地說:“貴的你也送不起,你要是能親手做點什麼就太好了。”
“我親手送你個大嘴巴好嗎?”我笑靨如花地問。
“不要強迫自己,對著這張臉就沒人能舍得。”他義正詞嚴地說。
張亦池終於慢慢恢複了一些活力,我也放了心,更努力地說笑話給他聽,成功地讓他不再露出那樣的神色來。飯後,他送我回家,在我下車前,他低下頭似乎想親吻我,但是被我躲開了--我真的沒做好和他親密接觸的準備。一時之間,我很尷尬,他深情地看著我:“盼盼,你真是個好姑娘。”
“啊?”我心裏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我看著他,是那麼擔心他下一句話是“對不起”,他卻說:“我真的很喜歡你。”
被這樣的男人表白,我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反應,愣了幾秒鍾後幹脆捂著臉逃走,一口氣進了房間。我從沒想到像他這樣的大明星居然會喜歡我這樣的女人,在床上翻滾了無數遍後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我去洗手間,認真地照鏡子,對著鏡子拋了個媚眼:“顧盼盼,小時候沒人誇你好看,那是因為你大器晚成,就和紅酒一樣年紀越大越有味道。你看現在,有個大明星喜歡你,絕對能讓所有人都羨慕到恨不得自戳雙目。沒男友有什麼啊,開得早的那是狗尾巴花,你的桃花在你三十歲才開,絕對秒殺一切雜草。”
我懷著最喜悅的心情,認真考慮要送張亦池什麼東西,最後決定親手做個蛋糕給他。我哼著歌,很快就做好了一個蛋糕坯子,並打算做一個張亦池的翻糖小人哄他開心。張亦池是什麼樣的呢?白白的皮膚、大大的眼睛、總是笑眯眯的……
我一邊想著,一邊認真做著糖人,甚至把他西裝上的扣子都做得很逼真,可總覺得有點不對勁:張亦池總是穿得很休閑,而小人穿著一身西裝;張亦池的頭發是栗色的,這小人是一頭黑發;張亦池總是笑容滿麵的,這小人的嘴巴緊緊抿著……
這不是薛林溪嗎!
我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把薛林溪給做了出來,腦中一片空白。我拿著糖人,輕輕叫著他的名字,輕輕張口。我吻著“薛林溪”的額頭,吻著“他”的嘴唇,然後一下子把“他”的頭咬了下來。
“他”的頭嚼起來“嘎嘣嘎嘣”的,還蠻好吃,我快活地想。
3
一整晚,我都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