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與想象中的極不一樣。
像這類遠離都市,蝸居在深山密林內的村莊一定原始而簡陋。在很多人的印象裏,還會把它和原始的群居部落聯係起來。房屋必定是就地取材,石屋土屋或者木棚竹樓。村內髒亂不堪,人畜混居,走動的村人神情呆板,邋遢萎縮。這樣的村落生活條件必然極差,不要說代表現代氣息的各種電器,就算電燈說不定都是件奢侈的物品。村裏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為滿足生存需要而忙碌的簡單生活。
這些印象在秦歌與雷鳴走進村莊時很快便一掃而空,他們甚至覺得用村莊來形容這裏極不恰當,如果要換一個準確的詞彙的話,他們會選擇城鎮。
城鎮的概念和城市更接近些,它不一定要有大廈,但起碼的建築群落已經有了結構,質地也包含現代建築業中必不可少的磚頭水泥鋼筋。秦歌和雷鳴走在街道上的時候,都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兩邊的房屋顯然都是磚瓦結構,間或還有一兩幢傳統的平板式兩層小樓。他們踏上的街道瀝青路麵,顯然鋪就的時間還不很長,路麵還保留了淺淺的黛青顏色。路兩邊的房舍除了各種商店外,還有飯館酒店,雖然不是很多,但顏色鮮豔的霓虹燈在夜色裏格外刺目。使用電力是城鎮的又一重要標誌,這個深山中的城鎮不可能有外來的電力資源,那麼,在它的某個地方,一定有一套可以提供電力的設備。
秦歌與雷鳴居然在街道上還看到了酒吧遊戲廳這樣的場所。酒吧臨街的大玻璃窗被厚厚的窗簾遮住,隱約可見裏麵透出的微光。遊戲廳裏則嘈雜一片,槍炮廝殺聲不絕於耳,間或還能聽到一些帶著稚音的尖叫聲。
秦歌與雷鳴麵麵相覷,他們心底都開始湧動一些不安。
深山中出現這樣的城鎮委實有些不同尋常,不要說建造它要花費的資金,就說這裏的人們,他們依靠什麼生活?一個城鎮的硬件設施可以投資建造,但是,這個城鎮要想存在並發展,還必須依靠一整套完善的經濟體係。在這套經濟體係中,有兩個最重要的組成部分,就是資源和人力。人通過對資源的生產獲得報酬,報酬用來消費資源產品,促進再生產。有些資源是不可再生的,所以,社會需要一個大的流通環節來平衡資源的這種局域性缺乏。
沒有人可以在一個絕對獨立且地域狹小的環境內創建這種經濟體係。除非這個城鎮有專門的途徑和外界聯係。
秦歌與雷鳴下山進入城鎮時根本沒有看到通往外麵的公路。
城鎮在凹陷的山穀中,四麵環山,如果再沒有路,那麼,它的封閉將是它發展的最大障礙。現在秦歌與雷鳴隻希望通往山外的路其實是存在的,隻是他們沒有發現罷了。
已經是深夜,街道上鮮有人跡,但路邊的飯館酒吧與遊戲廳內顯然還有人活動。特別是小飯館,隔著門窗都能見到裏麵影影綽綽的人影。秦歌與雷鳴不知誰的肚子叫了一聲,他們除了早上吃了點白米飯,到現在可是水米未盡。倆人相視了一下,都猜到了對方的心思。這一刻,倆人覺得彼此間的距離很近。
"我們得找個人來問問那幢小樓在什麼地方。"秦歌歎道,"如果大家都在這裏,那麼,我們今天晚上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了。"雷鳴左右張望了一下,街角有人影匆匆走過。
"我覺得這裏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有什麼不對來,所以,我們一定要加倍小心。"雷鳴低聲道。
秦歌苦笑:"就算這裏再不對勁,難道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暗中策劃這一切的人既然不想傷害我們,那我們至少可以放心地在這裏養精蓄銳。"他頓了一下,接著又憂形於色,"不知道今晚能不能見到黃濤他們。"雷鳴知道秦歌最想見的人是冬兒,他也不點破,而是指著前方不遠處一間鋪麵道:"那邊有一家旅店,我們去那裏看看。""這一路走來,旅店倒是隻看見這一家。"秦歌跟雷鳴並肩往旅店去,"我真想不明白,這裏要旅店幹什麼,難道經常會有像我們一樣的人到這裏來?"雷鳴身形頓了一下,麵上的神情變得冷峻。秦歌立刻感覺到了,他想了想剛才自己說的話,心中立刻也有了些寒意。
也許這城鎮真的是專門為他們這樣的人建造的。
旅館的木質招牌挺別致,褐底綠字給人非常古樸的感覺,綠字是用狂草書就,三個大字為"彈官堂"。這名字頗為怪異,如果不是門邊還有一個落地式燈箱上麵寫著旅館的字樣,誰都不會想到它會是個旅館。旅館兩扇玻璃門開著,一眼看去,進門處是間不算大的接待處,裏麵有常見那種帶弧形的服務台,沿牆還擺放著一圈沙發。沙發前的茶幾上有個煙灰缸,裏麵此刻還有些嫋嫋騰升的煙霧。房間一角有條通道,通道內燈光較弱,但依稀可見兩邊的房門。這是典型的旅館布局,跟外麵的旅館沒什麼區別,隻是沒有人。
秦歌嘴裏念叨著"彈官堂",隱約覺得有些眼熟,隻是一下子想不起來出處。他跟雷鳴隻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走了進去。
他們左右環顧,還是沒有人出來,倆人走到過道邊上,探頭向裏張望。過道並不長,兩邊的房間房門全部關閉著。
"有沒有人?"秦歌大聲地叫,"老板,老板!"一扇門很快打開了,但卻沒有人走出來。秦歌與雷鳴正覺奇怪,忽然聽到一個女聲道:"老板沒有,老板娘倒有一個。你們倆要想住店,得先看看自己兜裏還有多少錢。"雷鳴還在疑惑,秦歌卻已經展眉露出了笑臉。
這時,從打開的那扇門裏,走出一個滿臉都是笑意的女人,笑意之中還隱有掩飾不住的得意和惡作劇得逞後的開心。
這人赫然就是秦歌此時最想見到的冬兒。
她本應該留在那幢詭異的小樓內,現在怎麼會到了這裏?跟她在一起的黃濤等人呢,是不是也都到了這家旅館內?
像是回答秦歌與雷鳴的疑問,黃濤張鬆等人隨即出現在走道裏,他們後麵是蘇河與童昊,再往後,就是那六個模特兒小姑娘。這一群人走出來,很快就把秦歌與雷鳴圍在了中間。
現在秦歌迫不及待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在詢問之前,他先緊緊地在下麵握住了冬兒的手。握得那麼緊,以致讓冬兒都有了痛感。冬兒能體會到秦歌的心情,所以,她的身子緊緊地靠在秦歌身上。
敲門人三十歲左右的年紀,膚色白皙,眉清目秀,高挑的身材略顯單薄。他站在這麼多人麵前,沒有絲毫的拘謹和不安,好像麵對的是一群相識多年的好友。他的脊梁挺得筆直,眉宇間卻隱著些淡淡的鬱悒,似乎內心深處有些無法排遣的心事,那挺直的脊梁看上去便有了些悲涼的感覺。
無論怎麼說,這都是一個正常的人,雖然他在這裏出現絕非巧合,但至少他是大家到這山穀後見到的最正常的人。
"如果你們已經做好準備,現在就可以跟我走了。"他輕描淡寫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