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已經明媚地照耀著阿絲鎮,站在彈官堂的門口,可以看見遠山被一層氤氳的霧氣籠罩,那些霧氣並不是靜止的,它們隨風而動,絲絲縷縷,還有些白色的鳥群在霧中飛翔。這樣的景象是身居都市的人們所無法看到的,但現在,它落入黃濤與雷鳴的眼中,倆人卻沒有覺得一點的輕鬆。
張鬆和蘇河已經回來,他們已經知道了童昊在祭台上遇害的事,因而這個早晨,他們都隱隱感覺到了一些血腥氣。童昊的遇害對於他們已經不僅僅是一條生命的消失,還預示著在這阿絲鎮上隱匿的殺機。大家起初都認為暗中策劃這一切的人,既然費盡心思把大家帶到阿絲鎮來,必不會輕易讓大家受到損傷。現在童昊的死已經打破了這種觀點,在這詭異的阿絲鎮上,誰知道殺戮還會不會繼續發生呢?
六個模特兒小姑娘顯然還未醒來,柳倩的房門從昨天傍晚一直關到現在,而冬兒此刻卻推門出來。秦歌不在她身邊,她睡得不踏實,而且一夜盡是噩夢,現在眼一睜便出門來找秦歌。
"秦歌跟高橋不知去什麼地方了,他讓我跟蘇河先回來。"張鬆說。
接下來,冬兒也知道了童昊遇害的事,她的臉上露出些淒慘的表情。隨即她便上前坐到了蘇河的邊上,挽住她的胳膊,似乎想安慰她些什麼。蘇河沒有說話,卻將腦袋倚靠在了冬兒的肩上。她現在覺得很疲倦,但每一根神經卻還緊繃著,她知道這不僅僅是因為悲傷童昊的死亡,她還必須不斷跟內心深處那股邪惡的力量抗爭。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她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它,但現在,她發現其實它還一直留在她的心底深處。或許,她窮盡一生也不能將它忘記了。
蘇河這時的悲傷看起來,還帶有了些悲壯的色彩。
董老頭出來招呼大家去吃飯,但沒有人有胃口,大家靜坐在外麵的廳堂裏,等秦歌回來。後來當秦歌與高橋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一下子站了起來。大家潛意識裏好像在等秦歌回來做出決定,但當秦歌真的出現,他們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隻有冬兒,上前抱住秦歌的肩膀,一迭聲地道:"你回來了就好,看不到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秦歌麵色冷峻,他輕拍冬兒的肩膀,讓她到邊上坐下,但冬兒卻死活不願意,還是把他的胳膊抱得死死的。
"我想你們都知道了童昊遇害的事情,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盡快找出凶手,以免再發生類似的事情。"秦歌冷冷地道。
張鬆猶豫了一下道:"我有一種感覺,不知道可不可以說。""都到這時候了,還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秦歌道。
"早晨在那祭台上,我看到童昊倚坐在圓柱上,心裏就有一種感覺,不知道童昊的死會不會跟一些宗教儀式有關。"張鬆看秦歌沒打斷他,便繼續往下說,"那祭台本身就是舉行祭祀活動的場所,據我所知,中國曆史上有很多以人為祭牲祭神的記載,像江蘇省連雲港市將軍崖發現的岩畫和祭壇,就表明遠古時期那兒有血祭地母的儀式;還有遠古時獵取異族成員的頭顱作為祭牲祭祀本部族穀神的儀式,我們管它叫做獵頭祭穀。到了現代,在一些偏遠地區,這樣的習俗仍然還在沿襲,我就曾親眼見過雲南一個少數民族部落,在每年春種前,都要將人血灑在田地裏,他們認為這樣就能保證秋收時會有一個好收成。所以我在想,在這阿絲鎮上是不是也有這樣以人為祭牲的祭祀儀式。"張鬆的話讓所有人的心頭升起一股寒意。
"早晨在那祭台上,我細細數過了,一共有十三根圓柱,當時我就在想,十三根圓柱,會不會象征著十三個人。"張鬆再小心地看了一下四周,見大家都在凝神聽他講話,最後又重重地加了一句,"十三個像童昊一樣的死人。"周圍鴉雀無聲,張鬆的話委實太過匪夷所思,但是你細細想來,卻又不是沒有道理。張鬆這人身上迂腐氣極重,經常會說些不合時宜的話,但這一次,他的話不僅讓人心生恐懼,還讓人感到莫大的震撼。
片刻過後,高橋低低咳嗽了一聲,語氣不很堅定地道:"在這阿絲鎮上確實存在著一個阿絲神教,但我對教內的事情幾乎一無所知,所以也不敢確定阿絲教有沒有這種以人為祭牲的儀式。可是,我剛剛和秦歌去見了教主,他向我們保證童昊的死與阿絲教無關,他還授權給秦歌,讓他負責調查童昊遇害這件事。我想,他堂堂一個教主,不至於說謊話騙我們吧,而且,他給秦歌的權限很大,可以出入阿絲鎮所有的地方,調用鎮務中心所有人員,包括自衛隊。""等等。"秦歌擺手,打斷高橋,"張鬆的話倒讓我想起教主剛才提起的一件事,他說我們十四個人跟鎮上其他人不同,他把我們帶到這裏,因為在兩天後的祭神大典中,我們的身份不容別人取替。我當時心裏有些緊張,幾乎忽略了他說的這句話,現在回想,我還真有些擔心了。我們這十四個人跟兩天後的祭神大典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們的身份不容取替,是不是我們十四個人也是大典中的一個工具?""祭台上有十三根圓柱,我們卻有十四個人。"張鬆疑惑地道。
"也許我們隻有一個人可以活著離開阿絲鎮。"這回說話的是雷鳴。
秦歌抬頭盯著他看,想到了以前從他身上覺察到的殺氣,而且,有一次,他感覺到他的殺氣指向的目標就是童昊。現在,童昊已經死了,秦歌從他身上,也再也感覺不到那種殺氣了,甚至,他故作平靜的外表下還有些掩飾的慌張。
難道童昊的死跟雷鳴有關?
昨天中午吃完飯,大家結伴出去到鎮上轉轉,隻有雷鳴是一個人出門。晚上童昊失蹤,蘇河回到彈官堂之後,雷鳴才跟張鬆前後腳回來,從時間上推斷,他完全具備作案時間。
秦歌低下頭,心情變得愈發沉重。他真不希望凶手出跟彈官堂裏的這些人有關,大家一同出現在雨夜山穀中的客車上,一路行來也算是同舟共濟。特別是雷鳴,他行事雖然怪異,但卻是秦歌最看中的一個人。
"現在,我們當務之急是找出凶手,至於祭神大典的事情,我會找機會詢問教中的兩位巫師。如果情況真像大家猜測的這樣,那麼我……"高橋話說到這裏,忽然說不下去了。他想到他其實沒法給任何人保證,阿絲神教要做的事情,又豈是他的能力所能阻止的。
在場的人自然都明白他的意思,一時間,大家俱都沉默不語,心情沉重。
"我們先找凶手,再查阿絲神教的事。"秦歌環視眾人,"我們這麼多人在,我就不信他們能逼我們做不願意做的事。"沒有人說話,其實誰都清楚秦歌的話不過是自我安慰。暗中策劃這一切的人既然能將大家從不同的地方帶到阿絲鎮來,那麼他的能力顯然非同小可,如果他真想對付這些人,隻怕大家連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