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二百多年的某天,戰國四大君子,魏公子無忌,正認真地辦公。

突然,有一隻大鸇鳥,追著小鳩鳥進了公堂,鳩驚慌失措,一下子鑽到無忌的辦公桌子底下。見小鳩藏了起來,大鸇也沒有辦法,隻好逃離。魏公子最見不得以大欺小,立即派人捕捉大鸇鳥。眾人出動,一下子就抓到一百多隻,全都拘押在公堂下麵,等待魏公子的審問。魏公子當著眾鸇宣布:我隻抓那追逐小鳩鳥的壞鸇,其他鳥們,不幹你們的事!話一說完,就有一隻大鸇,低頭伏罪於地。無忌查明真相,立即讓人撲殺,其他大鸇,全部放掉。

上麵魏公子審鳥的場景,唐朝作家李冗《獨異誌》卷中有載。我想,作家要表達的含義是,寬厚仁愛,連對待動物都這樣,何況是人?

這個基本母版本,還有一個衍生品:情節也差不多,隻是場景換了,無忌不是辦公而是在吃飯;罪犯的身份進一步明確:這是一隻凶狠的大鷂;被害對像沒變,還是可憐的小鳩鳥;罪犯同類被抓的數量從一百餘隻變成三百多隻。

魏公子,無論是辦公還是吃飯,都不影響他的形象塑造。

鳩,可愛的小鳥。

公元後2014年的5月8日,我到了浙江淳安縣一個叫鳩坑的地方看茶。又是鳩,它讓我展開了豐富的想像。

數千年前,一群體形靈巧的鳩鳥,羽色鮮豔,拖著長長的尾毛,從遙遠的南部熱帶地區向北飛翔,一直飛,一直飛,來到了古睦州,此地山水甚佳,鳩鳥們,將食果種子吐出,落地生根,長出了一株株後人叫茶的灌木,此地後來叫鳩坑,是鳩鳥們聚集的地方。

從此,鳩鳥們在這裏無憂無慮地生活著。而且,這群鳥中還產生了中國古典詩歌中最著名的那隻鳩鳥: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隻鳩鳥,簡直就是中國愛情詩的祖宗,是情聖。關關,它的叫聲真好聽啊,叫得正在水邊采茶的青年男女春心蕩漾。有一天,唐代茶學者陸羽先生,考察到此,茶樹錦簇,翠擁雲崗,見此情景,茶聖欣然在他的大著《茶經》中寫道:睦州產茶與桐廬山穀中。而此後的唐代作家李肇,在《唐國史補》中,更直接寫出了他的飲茶感受:睦州之鳩坑極妙!極妙?妙到什麼程度?他一定是被鳩坑茶醉倒過。

鳩鳥棲息在茶樹叢中,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景象呢?

說是楚漢紛爭時,劉邦和項羽打得不可開交。有一天,劉邦因決策失誤,打了敗仗,被項追殺。劉狼狽萬分,逃啊逃,忽見大片茶樹灌木叢,他就迅速鑽進。項將軍追兵來時,見樹叢上有一群鳩鳥在叫呢,關關,悠閑歡快,追兵理所當然地認為,鳩鳥們沒受到驚嚇,茶叢裏一定沒人。在鳩鳥的幫助下,劉邦就這樣脫險。很感謝那些鳩鳥啊,劉當皇帝後,就在手杖的扶手處,刻上一隻鳩鳥,用來幫助行走不便的老人。誰要擁有皇帝賜給的鳩杖,那就是尊貴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