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嫵帶著「他」來求見時,任翱自是一點也不意外。
不過,他還是挺佩服這兩個丫頭的賊心思,不但搬出一大堆小嫵不能嫁給小王爺的理由,還把「他」出現在這裏的謊言設計得那般順當,連同玉鐲的事也全拗過去。
秦觀,一個新的名字;宋敬禮的外甥,連身份都重寫。
「哥哥,宋老爺就是怕秦觀隻身在外謀事不易,才將玉鐲交給他,讓他來投靠咱們;好歹念在爹與宋老爺的情分,你就讓他住下來,給他安排個差事吧!」這些話,昨兒個晚上,小嫵不知已演練過幾十回,才讓凝岫滿意,合格過關。
很好,就這麼會兒工夫,她就把小嫵調教得說謊功力一流?
任翱舉步靠近,冷眼瞥著「他」,一口答應道:「行,你可以住下來。」
「真的?」凝岫興奮地猛抬起頭,結果差點撞上他的下巴。
他、他在對著她笑嗎?他,笑什麼?
薄唇微微勾起,她的迫切反而令他產生一種極度煽誘的刺激感,他愈來愈覺得有意思了。就不知在這個女人處心積慮「設計」之下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他他他……看得還不夠嗎?凝岫終於受不了了,投降似的低下頭。
一陣燥熱令她呼吸急促,胸口起伏,發軟的兩腿也有些顫抖。
不怕!不怕!理虧的人是他,她沒道理害怕的呀!可是,她還是無法抬頭去迎接他那仿佛可以穿透人似的目光。
任翱繼續踱步緩聲道:「話說回來,我已經把宋家那丫頭給休了……」
他、他說什麼?他還敢說?
冷靜、冷靜啊……快被嚇昏的小嫵死命地抱著張牙舞爪的凝岫。一陣拉扯,在任翱轉過身之前,可憐的小嫵終於成功地製止了一場「自殺」行動。
「咳!」清了清嗓子,他重新麵對那個看起來隨時會咬他一口的「秦觀」,不動聲色道:「看在小嫵求情的分上,我可以讓你住下來,隻不過,你……能幹什麼活呢?」
「行,我什麼都能做,劈柴、煮飯、打雜,我都行!」就是叫我宰了你也行!殺機讓凝岫紅了眼眶。
任翱挑了挑眉,然後狀似滿意地頷首,「好,那你就當我的貼身侍從吧!從現在開始,你必須全聽我的,懂嗎?」
「貼身侍從?這是不是表示,從現在開始我就是隻管跟著你?」事情進展相當順利,令她興奮極了。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
「我願意!我怎麼不願意呢?嗬嗬……」她咧著嘴笑了,「那我跟定你了!」
嚇得冒了一身冷汗的小嫵,心想自己已經得到哥哥的允諾,不再逼她嫁給小王爺,趕緊功成身退地離開了。
就隻剩下等候差遣的宋凝岫。這時她忽然才想到——那「貼身侍從」都要幹些啥事呢?
在任翱身上,她終於知道了什麼叫「弄權」!
呼風喚雨的吆喝聲,讓她小小的身影跟著轉呀轉地;對向來被人服侍慣了的她來說,真的是絕大的挑戰。
咬緊牙根,撐了個把月之後,凝岫真的很慶幸自己還活著,隻不過,原本那雙白嫩的小手都給磨粗了。
但是她卻意外地發現了另一件事,那就是她偶爾不死心偷空練習的「飛鶴淩雲」,竟然已經能多轉個好幾圈,然後才……摔地。
等回到碧玉小築後,她一定要露兩手給師父瞧瞧,那樣子師父就不會成天惱得想撞牆了吧?
也許再混些時日,她會成為啥武林至尊也說不定……嗬嗬嗬!
「秦觀,你蘑菇夠了沒?少爺還在等著我帶你過去遊仙閣呢!」總管大人瞪著那個出神傻笑的人兒,不得不提高聲音。
這小子來府裏也有些時日了,雖是少爺的貼身侍從,卻成天隻想著纏住小姐;偏偏小姐對秦觀也似乎特別了些,居然還吩咐府裏上下不得為難秦觀,所以大夥兒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小子摸魚打混。
「嗄?」回了神的凝岫皺眉道:「安伯,我……可不可以不去?」
總管大人挑眉道:「你說呢?」
唉,這會兒她哪有說不的分?她隻是個小小的侍從罷了。
「走吧,少爺在遊仙閣候著呢!你呀,可千萬得記得,好生伺候著……」然後,總管又叨叨絮絮說了一大串。
這段日子以來,秉持著先下手為強的精神,凝岫可是想盡辦法摸透了任翱的生活習性,正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呀!
所以,她也知道此刻任翱為何在遊仙閣。
任翱有個習慣,那就是隻要身在家中,就寢前必然會先在「遊仙閣」內讀書、習帖,放鬆所有緊繃的心神,沉醉在琴棋詩畫之中。
因此在任府裏,完全沒有人敢不傳自闖那個書齋,甚至連之前的伴讀書僮小牙也是由任翱親自在諸多侍從中精挑細選的。
不久前,書僮換了個人,他欽定「秦觀」作陪。
這算是她雀屏中選嗎?哼……搞不好又是「陰謀」一樁!
凝岫無奈地垮著兩肩,撇了撇唇,不情願地隨著總管邁著疲憊的步伐,一路上是邊打著嗬欠、邊在心裏嘀咕著:他敢情存心想淩虐自己?就說這男人不存好心眼的……
一輪皎月高掛夜空,但她那兩行密睫卻被瞌睡蟲壓得好低、好低……
「到了。」
被總管那麼一喝,那顆已經快撐不住的頭跟著就往那扇赭紅的門扉撞上。「噢!」低呼了聲,揉著頭的凝岫,自然地往那虛掩的門內投去一瞥。
「還不進來?難不成要本公子親自迎接?」裏頭傳來的自然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醇厚嗓音。
任翱原本靜坐於案前,低著頭狀似專注於文稿;然而,就在她撞門的那一刻,他的唇角還是忍不住飛揚了起來。
這丫頭!不知怎麼搞的,一見著她,他的心情就變得無比輕鬆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