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是碧淵最尊貴的人兒,水墨不敢有所僭越。”佟青羽垂下眉睫,柔聲答道。
“蘇妃可是還在怨懟著姨娘不曾護你周全,讓你生受了許多委屈?”太後端起金地敗葉荷茶盞,一手托了托茶盞,一手輕撚起茶盞蓋子,放在嘴邊稍稍吹了吹口氣。
佟青羽聞言,連忙跪倒在地上,聲音裏含著一絲幾不可聞的哽咽:“太後,水墨怎麼會怨您呢?水墨現在忘記了以前的很多事,縱然以前犯了許多錯誤,惹太後生氣,被懲罰了,也是水墨自己的錯。可是,水墨知道,太後會生氣也是因為水墨做得不對,水墨讓太後娘娘失望了,懲罰水墨,也是為了水墨好。”
太後聽了佟青羽的話之後,嘴邊這才綻開一朵淺笑,道:“蘇妃,經過一年多的沉澱,你長大了不少。不過,不是哀家說你,蘇妃當初以後宮嬪妃之身幹涉朝政,確實是法度所不容的。國家宗廟大事,畢竟不是你能所掌禦的!即使你是哀家的親侄女,哀家也不能護短,讓天下百姓失望。防民之口甚於防川,為了防堵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哀家不得不嚴懲於你。”話雖溫和,眼神卻直直地盯著跪在地上的佟青羽。
“水墨明白,太後娘娘說的是。江山社稷,碧淵的千秋功業,才是重中之重,頂要緊的大事兒。”佟青羽抬起眼眸,眼神迎視著太後的探究,隻有讓自己都相信的最真實坦白才會讓她人相信。
“好孩子,你能想得如此透徹,哀家甚是欣慰。”太後這才示意左右扶起跪在地上有一小會兒的佟青羽。
佟青羽椅子還沒坐下,太後又拋來一句話,讓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跪也不是,隻能維持著那個姿勢,半蹲不蹲的愣在那裏。“蘇妃前幾日救了帝君?”
太後涼涼的一句話,讓佟青羽瞬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回答是,那肯定會懷疑連榕帝文韜武略樣樣出類拔萃,怎會被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所救?如果回答不是,那麼太後說的這一句話可以顯見是對她的試探。身為碧淵皇宮裏最有權勢的女人,她肯定對那晚所發生的事有所把握。加上前麵自個兒已經推測出蘇水墨是不為太後所喜的,自己若是回答了不是,太後肯定會揪住她的小辮子不放,到時自個兒說不定又會被圈禁個十年八載的。
佟青羽手心裏隱隱冒著冷汗,心裏卻一直在叫苦著:蘇水墨同學,你到底是怎麼得罪你親姨娘的?!麵上卻越發得淒楚起來,然後才緩緩道:“帝君英明神武、文武全才,水墨區區一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麼會救得了他呢?如果真是水墨救了帝君,水墨這時可還會在冷宮偏殿呆著嗎?”神情哀傷淒婉,語氣含情而痛楚。
太後聞言頓了好一會兒,手上的茶盞也已擱置在小幾上,隻拿了一件古樸檀木串珠一粒珠子一粒珠子撥弄著。直到旁邊一個年長的嬤嬤在太後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話之後,才回過神來。“墨兒,可還是愛著榕兒?”
從蘇妃到墨兒,這稱呼變動可真快!既然太後拉距離,講情緣,佟青羽琢磨著也該有所回應才是。“天不老,情難絕。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墨兒心裏頭住著一個人,今生今世怕是永遠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夠住進去了。”佟青羽原本想回答說不愛了,天知道她都沒見過連榕帝幾次,怎會情似海深?但是蘇水墨的深情,她的淚眼,她的無怨無悔讓她不禁說出蘇水墨隱藏著的情,人都魂飛魄散了,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了。
佟青羽所回答的依憑了蘇水墨的真心。可是,她卻不知道如果她回答的是不愛連榕帝了,等待她的,將是另外一個困住她的“監牢”。
“唉,你也是一個可憐的孩子啊!天不老,情難絕,你待榕兒如此情深,怎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榕兒終是負了你……人生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咱年家的女兒都看破不了一個‘情’字。”太後的聲音一直和緩,直到最後一句才隱隱有著一絲惆悵。“如果墨兒不愛榕兒了,姨娘也好讓你留在宮中,在姨娘身邊也好有個照應。奈何你也是一個情癡的人,既然榕兒無法回應你的感情,相見亦平添了痛苦,不如不見。這廢妃的名頭亦可去了,對外隻宣稱尚陽冷宮廢妃去了,墨兒出宮隱姓埋名,當一輩子的平凡人。墨兒,你可同意?”
“情殤依舊,相見爭如不見,墨兒明白姨娘的苦心,墨兒聽姨娘的安排就是。”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佟青羽似是為了自己無望的愛情留下了一滴滴的淚水。其實她的心裏極是高興的,能夠擺脫蘇水墨的身份糾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也是一種幸福。隻是蘇水墨魂飛魄散之際的囑托是要爽約了。兩個毫無交集的人,如何以心相托?一滴淚,算也是為蘇水墨逝去的絕戀打一個句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