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南平王(2 / 3)

“我覺得我可能進錯宅子了,我是來探病的。”

“等你來看我,我早就病死了。”

周逐演穿著寢衣,敞著煙灰的長袍,玉冠束發,臉麵上倒是一絲不苟,無奈腳上卻連鞋也不穿。他往芣苡麵前的杯子裏倒滿水,嘴裏仍在嘀咕:“我等得花兒都謝了,也見不到你一麵。”

“你要見我捎個口信兒不就行了。”

“嘖嘖嘖”周逐演自斟自飲了一杯,又往嘴裏塞了一塊兒牛肉,“眼下陛下可是下了聖旨棒打鴛鴦,你我要是私會,可是要浸豬籠的!”

“你才浸豬籠呢!什麼私會,還棒打鴛鴦,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我們拜把子的時候這麼說的?同心同力,你有跟我同心嗎?我都要娶景貞了,你就沒有一點點表示?”

“給你封個紅包?”

“趙十七!”

周逐演再也忍不住,筷子重重地摜在桌子上,芣苡嚇了一跳。

“我們私奔吧!”

“你是認真的?”

縱然說這樣話的時候,周逐演是一時熱了頭腦。他的南蜀,有他的父母高堂和兄弟姐妹,還有他的狐朋狗友、師執同窗。縱然是這樣,這一回入都城,他把自己一顆心定了又定,管他父親如何歸置南蜀,他已然鐵了心要同芣苡在一起,哪裏都好。

可是芣苡跟周逐演不同,她光是想著她老子就夠嗆。她同周逐演,他們兩個從小一處長大,最是熟悉彼此。嫁給周逐演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芣苡一度以為這樣挺好,跟一個熟悉自己,自己也熟悉的人一起過日子,不要舒服太多。可是,偏偏他老子打著不知道什麼算盤,事情早已經超出了芣苡能預想得到的範圍。

“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走?”

“那景貞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我又沒有怎麼她,嫁娶隨她!”

“那我父皇怎麼辦?”

“你是他親女兒。”

“那南平王呢?還有南蜀?”

這一回周逐演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皺著眉頭盯著芣苡,他的樣子看著是要生氣,最後卻是勾了嘴角笑道:“十七,我問的是你願不願意。”

“我……”

男女情愛這種東西,芣苡看得多聽得多,厘得清別人,卻厘不清自己。

比如她老子同她娘親,無所謂對錯,在一起就好。她娘親千裏迢迢嫁到北歸,在這裏舉目無親,但好歹也同她老子一道扶持著過了大半輩子。再比如她三伯伯和三嬸嬸,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卻仍舊蜜糖似的愛黏在一起,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害臊在小輩麵前卿卿我我。

芣苡以為,兩個人在一塊兒隻要不是相互嫌棄都能把日子過下去。輪到逐演這樣問她,她的心裏陣陣發虛,仿佛從前小時捉迷藏碎了她老子的紫金玉壺,在她老子麵前卻不敢聲張,隻當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芣苡糊弄人要一手有一手,按捺著自己的心虛,笑嘻嘻道:“哪有什麼願意不願意的,我要是逃得出我老子的手掌心,他不得把我們老趙家的門匾倒過來!”

“哼,我猜你也不敢……”周逐演眼裏蒙了一層灰暗色,有神的眼睛頓時黯下去。他早猜到會有這樣的回答卻還是準備了一顆充滿期待的火熱熱的紅心,現在這顆心被趙芣苡澆了盆冷水若無其事地還回來,對周逐演來說,是如鯁在喉。

“聽說你不在宮學念書了?”

“上了我老子的當了。”

芣苡將事情原原本本同周逐演講了一遍,時不時加把火添點油,嘴裏一句一個委屈。周逐演聽得好笑,他明白芣苡是存心要逗他。

逐演笑著看著芣苡滔滔不絕痛心疾首的樣子,心裏想著,也是,這才是他認識的趙芣苡。他們打小相識相知,芣苡對自己或許還沒有男女之情,可他們是朋友沒錯。他們了解彼此,可以說沒有人比他們更相熟。

周逐演想著心裏笑開了,至少現在,沒有出現哪個男人威脅他在芣苡心裏的位置。於趙芣苡來說,他是那個唯一知道她掉進小蓮池濕透衣衫的窘迫,碎了她父皇紫金玉壺的心虛,對盧複國藍眼睛使者動的春心,生病時惦記著禦膳房西疆羊腿的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