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治病(2 / 3)

“這次可帶了瑞兒回來?”想起我那可愛的小表弟,我忍不住揚起了嘴角。

舅母笑容也柔和了三分,豔麗中添了些許暖意。“瑞兒也跟來了,隻是因為車馬顛簸,尚未恢複過來,擔心他禦前失儀,今天才沒帶他進宮。”

“舅母過慮了,瑞兒是孩子,寡人豈會怪他?不過他年紀尚小,這一路車馬勞頓的,怕是不大經得住,多休息幾日也是應該。若身體有什麼不舒服,便到太醫院吩咐一聲,請個脈查看一下。自家人,無需多禮。”

舅母含笑應下了,我又讓小路子張羅宴席,留著舅母在宮裏用飯。飯桌上提起表舅,她倒是一點不悅之色也沒有,笑容自然。“方準這人,沒點上進心,虧得陛下抬舉他,委以重任。之前聽說他上小秦宮,卻是我對他有所誤會,如今澄清了誤會,便無他事了。”

我摸了摸鼻子,笑眯眯地說:“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心想,定是裴錚編了什麼謊言騙我舅母,幫表舅逃過一劫了。

“封地此去路途遙遠,舅母進京一趟不容易,恰逢寡人大婚,舅母便多呆些時日,待婚期過了再決定何時回去吧。”我挽留道。

舅母爽朗笑道:“妾身聽說陛下即將大婚之時,便沒有想過那麼早回去了!陛下的婚事,可不隻一個人在等啊!陛下若早些將婚事定了,怕是皇子也和瑞兒一般大了!”

我嗬嗬幹笑,暗地裏抹汗——越發有種被裴黨包圍的恐懼感。

蓮姑、表舅、舅母都在我麵前替他說好話,裴錚到底收買了多少人啊!

舅母這時才想起什麼似的,拍了下手笑道:“險些忘記了,方才在裴相府上,他托我給陛下送點藥。”說著回頭將侍女招來,取來一個小紙包交與我。

我聞了一下,是幾味草藥,不大分得清是什麼藥,便皺著眉問舅母:“他可曾說這藥何用?”

舅母答道:“裴相說,是治風寒之用。”

我奇了。“可寡人並未得風寒啊。”

舅母笑著說:“妾身看陛下也不像得了風寒,倒是裴相風寒剛剛痊愈。怕是裴相自己得了風寒,便也怕陛下染病,所以殷殷囑咐妾身送藥。其實這時節哪裏那麼容易染風寒,難道裴相是怕傳染嗎?可陛下又不曾與他接觸,哪裏就會傳染到呢?”

我麵上一點點發燙……

想起昨日床榻之間,他那樣那樣我……當時,他怎麼就不想周全了……

我看著表舅母那雙精明的眼睛閃爍著狡黠的笑意,深深懷疑——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麼……

與舅母閑話家常時,忽聽她感慨起當年與其父同殿為臣者,如今已所剩無己,我這才想起一事,心中一動,笑問道:“寡人記得賀敬任大司農之時,與金家素有交情,在地方任職的時候,與表舅也頗有來往?”賀敬任職之地與表舅的封地相去不遠,那地界上高過他們的官員皇親寥寥無幾,平日裏走動拉關係,於仕途總有幫助。

舅母忙答道:“不過是些官場上的虛禮。”想來賀敬惹官非,她也怕被牽連了,於是又道,“賀敬為人一團和氣,官場上八麵玲瓏麵麵俱到,平日裏便常在府裏宴請周邊官員。”

我笑著搖頭:“這聽上去,還真像個貪官。寡人幼時在宮裏見過他幾次,倒是個中規中矩的官,出了帝都就天高皇帝遠了。舅母也在帝都長大的,賀敬與金老將軍同殿為臣,那時候賀敬為人如何,舅母也該略有所知吧?”

“這……”舅母猶豫著頓了下,道,“當時賀敬與家父有過往來,妾身也隻是見過他幾回,說不上了解,倒是與他的小兒子賀蘭聊過幾次,交情尚可。”

“那舅母應該知道,賀蘭此時正在宮裏。”我故作隨意地一提,暗中打量著她的神色。賀蘭比我大不了幾歲,比舅母也小不了多少,我原以為舅母此來隻為表舅,看來不止於此。

聽我說起賀蘭,舅母的神色微動,又笑道:“妾身嫁與侯爺之後,便未再見過賀蘭了。後來在封地雖與賀敬有過幾麵之緣,但因賀蘭在太學府求學,便也沒有機會相見。如此算來已有八年了……八年前,他還是個小小少年,在帝都子弟裏,少見的靈秀聰穎。”說到此處,舅母幾不可聞地低頭一歎,輕聲道,“真是物是人非了……”

可憐的表舅……其實舅母來帝都,是為了賀蘭吧……看她神色,或許是將賀蘭當成弟弟那般疼愛,一聽賀蘭投案,立刻便趕來帝都。表舅吧,那是順手的……

虧得表舅一副走投無路的窘迫模樣,卻也和我一般是自作多情了。

“寡人與賀蘭見過幾次,一雙眸子清澈明亮,確也不像包藏禍心之徒。賀敬貪汙一案雖是證據確鑿,但賀蘭若能協助查案,自可將功抵過。”

舅母聽了我這話,微微鬆了口氣,微笑道:“陛下心善,明察秋毫。”

“不如寡人陪你一起去看看他?”我提議道。

舅母聽了,喜道:“妾身與他多年未見,若能讓妾身問他幾句實話,或許有利於案情進展也未可知。”

我微笑點頭:“甚是甚是。”

我自覺得是個善解人意的大好人啊……

裴錚前日提醒過我將賀蘭送回囚室,因時間緊迫我還沒來得及,因此賀蘭依舊住在女官署附近的院落。女官署在後宮邊緣,比鄰百官辦公之所,左近便是內閣辦事處文淵閣。此時時間尚早,官員多仍在職,走近女官署的時候便看到不少人在忙碌,見到我都停下來行禮。

我看了一眼他們背上的東西,問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當先一人弓著身答道:“回陛下,宮外今日剛送來一批煙火,裴學士稱放在官署後麵過於危險,因此命我等搬往別處。”

煙火……想來是一個月後的婚典用的。

我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轉頭對舅母道:“賀蘭便住在這裏了。”

舅母走在我左後側,笑著問道:“裴學士,是裴笙吧?妾身記得裴笙與陛下一樣年紀,當年在帝都也見過她幾回,著實是個伶俐的姑娘,卻不知怎麼回事,到如今還待字閨中。”

難道她也和寡人一樣有個不敢喊出口的名字嗎?這年頭,太多紅線錯搭了……

我低低歎了口氣,引著舅母進了賀蘭的小院,早有宮人前來通報讓他迎駕,但賀蘭麵色蒼白,有些搖搖欲墜的樣子,似乎有病在身,我忙免了他的跪禮。

舅母性子爽直,雖是努力克製,卻仍難掩激動,聲音微顫:“懷思,你可還認得我?”

賀蘭雙眸微眯了下,疑惑地在她麵上凝視了半晌,終於想起什麼似的,濕潤了眼眶,不敢置信望著她:“如意……姐姐?”

舅母哈哈一笑:“算你小子有良心,沒把姐忘了!”說著卻又哽咽了,“你怎麼還是一副病弱樣……”

賀蘭紅著眼眶,因顧忌著我在這裏,不敢上前,強裝鎮定微笑道:“這兩日不知怎的身子困乏,今日精神已算好了。”

我心想,可能是之前被關在囚室裏不見天日的緣故。

舅母抬手拭了下眼角的淚花,想對他說些什麼,想起我在場,又轉頭對我道:“陛下恕罪,妾身與賀蘭多年未見,失態君前了。”

我微笑著擺擺手,道:“無妨無妨。你們慢慢聊,寡人有事去一趟女官署,便不打擾你們敘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