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人忽視得徹底,我頗有些不是滋味,扯了扯袖子,不動聲色地觀察起來。
所謂的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回我總算見識到了。任裴錚在帝都如何呼風喚雨,到了這地方上,聲音卻還不如曹仁廣大。但曹仁廣聲音再大,卻也比不過劉綾一個眼神。
聞弦歌而知雅意,曹仁廣就像劉綾貼心的小棉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讓我不得不懷疑,其實曹仁廣是劉綾失散多年的親爹吧……
“南懷王被稱為海王,掌控三江流域乃至外海的航運和稅賦,扼住了曹仁廣的咽喉,曹仁廣仰南懷王鼻息生存,是以奉承姑蘇翁主。”裴錚捧著茶杯半掩唇,低聲對我說。
我極快地掃了他一眼,嘴唇微動,低聲回道:“這些年南懷王為人低調,稅賦上繳及時,江淮產糧皆運往帝都,帝都周圍三郡糧食也不曾短缺,想來雙方合作愉快?”
裴錚唇畔微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輕輕搖了搖頭,卻不解釋。
曹仁廣動作也算迅速,不過半日便將那窩賊寇捉拿歸案,幾千兩的銀票物歸原主。這裴錚,當日匆匆出門奔赴城郊,卻還隨身帶著巨額銀票,著實風、騷得很。
“這些賊寇為害一方,甚至膽敢冒犯裴相,罪不容赦。如何處置,交由裴相定奪了!”曹仁廣說得義正詞嚴。
裴錚笑道:“曹大人,我朝以法律人,是法治,非人治,豈能本官說如何就如何?自然是應該交由官府,按律處置。”
曹仁廣愣了一下,反應也算快,哈哈幹笑道:“裴相所言甚是,是下官一時失言。來人啊,將這些人打入大牢!”
這事我覺得有些詭異。那番話,由蘇昀說來還算合理,裴錚為人稱得上囂張跋扈,何時真正尊重過大陳律例了?
我偷眼打量他的神情,反複琢磨,卻還是猜不透他的想法。
當夜我們便在官署住下,曹仁廣禮數周到,極盡殷勤到無微不至,裴錚也上道得很,對曹仁廣的示好,他一一受下。
“裴相可是第一次到鵬來,我們鵬來盛產什麼,裴相可知道?”曹仁廣的笑容意味深長。
裴錚折扇輕擊掌心,故作無知地微笑問道:“是什麼?”
美人、銀子和貪官……
我跟著曹仁廣默念了一遍。
“鵬來鎮的天香國色樓,歌舞當稱一絕,到鵬來須往一觀,方稱不虛此行。”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幹咳一聲,打斷他道:“曹大人,我哥哥是將被立為鳳君的人,去這種煙花之地,怕是於禮不合。”
曹仁廣瞥了我一眼,“天香國色樓並非一般煙花之地,裏間姑娘賣藝不賣身,隻賞風月,品詩詞,豈是一般聲色場所能比?”
裴錚也點頭附和道:“曹大人所言甚是。”
我狠狠踩著他的腳,用力地碾,麵不改色地微笑:“既是如此,哥哥和曹大人早去早回,我身子不適,就先睡下了。”
劉綾道:“我也留在官署。”說話間,眉頭微皺了一下。
待裴錚與曹仁廣離去,劉綾才轉頭問我:“裴姑娘,劉綾在姑蘇聽聞帝都傳言,說我曾與裴相上過小秦宮,你可知這流言從何而起?”
我心頭一跳,鎮定微笑道:“怕是有心之人穿鑿附會罷了。翁主遠在江陵,怎會出現在帝都?”
劉綾柳眉微皺,說:“空穴豈會來風?劉綾素來潔身自好,愛惜聲名,若有人蓄意陷害,劉綾絕不善罷甘休。”
我嗬嗬幹笑:“自然,自然……”
不過是流言蜚語,寡人被民間傳成什麼樣了,若每個都較真,帝都早已血流成河了。正所謂宰相肚裏能撐船,寡人這肚裏,少說也能撐兩條船。
那個肚裏能撐一條船的宰相,好大膽子在寡人眼皮底下尋歡作樂去了。我咬碎一口銀牙,笑眯眯地和劉綾各道晚安,回了自己的房間。因白日裏睡足了,這會兒上了床卻睡不著,翻來覆去被各種雜念糾纏得氣息不暢。
裴錚上了岸之後明顯精神多了,也有力氣找女人了。那一夜,他會突然止步放我離開,我仍是有些意外。雖然當時他若真要我,我也不會給,但我拒絕和他放棄,到底是兩個概念。後者讓我傷心和惱火許多……
月掛柳梢,月倚西樓,到了深夜,我才聽到略有些虛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隔壁的門被打開,似是有人扶著裴錚進了屋,驚呼了一聲:“裴相,小心台階。”
“無礙,無礙……”裴錚的聲音明顯帶了醉意,“你們都下去吧。”
待那些人都退下,四周又恢複了寂靜,我才偷偷摸了出去,潛進裴錚的房間。
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麵而來,讓我皺緊了眉頭。
裴錚的外衣扔在一邊,穿著白色的中衣斜躺在床上,呼吸聲粗重。我上前兩步,踢了踢他的小腿,壓低了聲音,冷冷道:“別裝了,起來!”
裴錚輕哼了一聲,依舊一動不動。
我又踢了幾腳,恨恨道:“這是寡人的命令,你敢抗旨嗎!”
鳳眸微微睜開一隙,被酒氣蒸出了淡淡水色,濕潤而曖昧。我拉住他的手腕,說:“坐起來說話。曹仁廣都跟你說了什麼?”
他力氣大過我,我拉不動他,反而被他輕輕往回一扯,跌進他懷裏,左手臂環在我腰上,右手輕輕拍著我的後背,熱氣噴灑在耳邊,輕聲說:“溫柔點,我真醉了。”
我雙手撐在他胸口,掙紮著要爬起來,衣角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曖昧聲音。裴錚始終閉著眼睛,箍著我的腰一翻身,將我按倒在床內側。
“別在男人身上扭來扭去。”他的嗓音略微暗啞,“尤其是喝醉的男人。”
我不動了,哼了一聲:“你也算男人?阿緒是不是給你下了秋藥?”
所謂秋藥,就是春藥的解藥,效果正相反,會讓人不能人道,時間長短,取決於藥量多少,我深深懷疑阿緒給他下了一輩子的分量。
裴錚悶笑一聲,“豆豆,你聽上去好像有很多怨念?”
“你多心了。”我別過臉,避開他灼人的呼吸,“我隻是來問你曹仁廣的事。”
他本不喜風月,會應酬曹仁廣,定然別有所圖。
“我不喜歡在床上與你談公事。”
“那你從床上滾下去。”
“你舍得嗎?”
“舍……唔唔……”話未說完,便被他以吻封住了口,來不及合上的雙唇被突破了防線,舌尖糾纏,烈酒的濃香自他口中渡來,讓我一陣迷眩。他翻身覆在我身上,右手抽去我發簪,修長的十指穿過發絲托著我的後腦勺,酥麻的感覺自頭頂貫穿了背脊,讓我不自覺蜷起了腳趾。裴錚呼吸粗重,喘息著齧咬輕吻我的耳垂,鎖骨,左手靈巧地解開衣衫的結扣,掌心貼著腰肢而上,撫摸著我赤、裸的後背
“豆豆……”裴錚的呢喃低沉暗啞,伴隨著粗重的喘息聲,他拉下我的肚兜,灼熱的吻烙印在胸口,“你舍得嗎……”
我掙了一下,推開他,又被他捉住了手臂,徹底扯下了外衣。我一口咬在他肩頭,聽到他悶哼一聲,壓抑著情、欲,啞聲說:“一整個晚上……我用內力壓製住藥性,卻被你輕易破了功……”
我聽明白了。
“你是中了合歡散才吻我抱我的!”我掙紮著想推開他,裸、露的肌膚卻一次次摩擦著他的衣服,帶來陌生而微妙的快感。
裴錚輕歎了口氣,卻沒有鬆開對我的桎梏,隻是說:“你怎麼不明白……”
他輕咬著我的耳垂,啞聲道:“你才是我的合歡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