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遲搖搖頭,“我自然沒有魏兄那樣的誌向,我隻是不想自己身邊的人再死去罷了。僅此而已。”
傅容靜靜地望著蕭墨遲。他本以為魏楚生的死會激得蕭墨遲心生愧疚和惋惜之情,使得他理所當然地把魏楚生的遺願背負到自己的身上來,可原來,他還是他,他始終就是那個蕭墨遲。
傅容找不到拒絕蕭墨遲的話,便問道,“城內都是月氏士兵,你如何能出得城去呢?”
蕭墨遲這時的腦袋瓜兒靈光得很,“我翻過秋明山便是,雖然浪費了些時間,但是想來總歸能保住這條小命。”蕭墨遲不希望身邊的人再死去,自然也希望能留住自己這一條微不足道的小命。畢竟,京城裏還有他朝思暮念的宛央呢,無論如何,他都要活著回去見她一麵。
傅容點點頭,默許了蕭墨遲的這一做法。但他頓了頓又問道,“可你又該往何處去尋找援軍呢?畢竟現在我們壓根兒不知道城外究竟是什麼情景了。”
蕭墨遲對此倒很坦然,“出去了便知道了,總歸會有辦法的。”
傅容點點頭,“那你千萬小心。”
蕭墨遲即刻便準備啟程。東哥拉著他的衣襟,很是依依不舍。
蕭墨遲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你跟在大夫的後頭好好照顧傷員。少爺我不日就回來了。”
東哥與傅容並肩而立,目送著蕭墨遲的離去。
傅柏年與錢世忠得知了這一消息也紛紛趕來了,可惜連蕭墨遲的一隻衣袖都沒能撈著。
錢世忠環顧了一周,“他人呢?”
傅容回道,“已經走了。”
錢世忠皺著眉頭,“把這樣的重任交給他,總覺得有點兒……有點兒……”錢世忠的話在嘴邊打著轉,但是卻說不下去了。他一是不放心將聯係援軍的重任交托給了蕭墨遲,而使得大家錯過了反攻的大好時機;二是……二是……他竟然有些擔心蕭墨遲的安危,這讓他很是百思不得其解。
傅柏年深知蕭墨遲身份的敏感,對他的安危倒並不記掛,隻是擔心蕭墨遲人生地不熟的,何時才能找著援軍所在,可別誤了戰機才好。
傅容聽得錢世忠隻說了一半的話,追問道,“錢侍郎可是擔心蕭墨遲不能完成任務?”
錢世忠點點頭,並不說及自己其實也掛心著他的安危。
傅容卻沒再回答。他也說不清自己緣何沒有拒絕蕭墨遲的請求。按照他行軍多年的經驗,他總該找一個熟悉這一帶的地形且身手不差的人出去聯係援軍才是。反正,無論如何,這差事都不會落到蕭墨遲的頭上。可是,就在蕭墨遲說出這一請求的時刻,他發現自己壓根說不出拒絕的話語來。
東哥此時有些不滿了,嘟囔道,“我家少爺冒著危險出去搬救兵,你們也該相信他才是,怎的竟這樣埋汰自己人呢?”
傅容尷尬地朝著東哥笑笑。
東哥也不理會,冷哼了一聲走開了,自去幫著大夫煎藥。
蕭墨遲帶著少許的幹糧就緊趕著上路了。一來,軍中糧食已經不多了,所以蕭墨遲隻隨身帶了一頓的口糧。他琢磨著等自己出得秋明山去,總該有機會尋著吃食才對。二來,他打小便喜歡和遲健與錢簍子玩躲貓貓,經常悄悄溜出去耗在京城外的小樹林裏,一耗便是一兩天之久,長此以往,他對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很是自信,相信這一回,他也定能逢凶化吉,順利為傅容搬來救兵。
秋明山地勢險要,沿途多是陡峭的石壁,正可謂是上山容易下山難。蕭墨遲一路緊緊地攀著石壁上的藤蔓,小心翼翼地蹬著石壁,往下滑行而去。隻一會兒的功夫,蕭墨遲的掌心便磨出了一串水泡。他縮在岩壁下喘口氣,不時地又往掌心吹口氣,很是懊惱自己沒跟著錢簍子學好武功,要不然此刻可不是嗖嗖兩下便下去了嘛?
禾之晗一直隱在樹叢中,目不轉睛地看著蕭墨遲,生怕這個少爺一個沒留神跌下山崖去了。他心裏對少爺這一回自告奮勇地站出來去尋找援軍很是詫異。他平日裏雖與這個少爺從未正麵接觸過,但是卻深知這個少爺的秉性,一向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一回怎的這般奇怪地主動攬下了這等苦差事?
蕭墨遲自然不知道暗處有一雙眼睛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他全神貫注地下著山崖,口中輕聲地念叨著,“等打完這一仗,我就可以回京城去了,到時候……”
“到時候就可以再見著你了。”
蕭墨遲的麵上露出了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他搓搓雙手,繼續下山,腦海裏一閃而過魏楚生的模樣。他暗暗地吞咽了一口口水,暗下決心,無論是為著自己,還是為著已死的魏楚生,他都勢必要為傅容找到救兵來。
畢竟,這秋明山上有許許多多的人,是他希望能好好過完這一生的。傅容、東哥、錢侍郎、傅參將、與他一道燒水的和藹大娘……這些人,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