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一片歡呼之聲傳來,夾雜著擂鼓陣陣。遠遠的草木之間,有煙塵騰空而起,馬蹄聲敲擊大地,如雷聲響成一片。無數雉兔四下亡命跳竄,白茫茫的芒花叢中,一杆大旗驀地伸了出來,在空中得意洋洋地招展不已,上書“秦”字猶為醒目,後麵數丈開外,也有一杆大旗緊緊跟隨,卻上書一個“晉”字。
朝中命婦小姐們心思單純,哪裏見過這場麵,頓時忘卻羞怯,嘰嘰喳喳地叫起來:“是秦王!他贏了晉王啊!”“一擂鼓便是贏了一局呢!”“若論弓馬,秦王可是朝中第一勇士!”“快過去看看呀!哎呀,看他向我們這邊來了!”“啊!有一隻狐狸往這邊跑了!”“快!快!幫著攔住它!”
女子們終於按捺不住,除了花蕊夫人的侍女們外,幾乎都迎了上去。
花蕊夫人勒馬立在遠地,看著瑤環離去,對身邊的一切,似乎都置若罔聞。鮮紅的身影,如同凝固了一般,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才聽她叫道:“紅梔!櫻桃!你們都快過來!”
侍女們不知何故,慌忙都奔上前去。花蕊夫人從腰間解下一個錦囊,沉甸甸地丟給櫻桃,道:“這是長寧殿中的鑰匙,你且收好了。”櫻桃莫名其妙,不知為何此時夫人將鑰匙交與自己。
花蕊夫人似乎看出她們心中所想,向櫻桃笑道:“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們不用多管。”她凝神看了一眼那奔騰的煙塵,壓低聲音道:“時間緊迫,你們速速按我所說去辦,違令者……”她的聲音突然哽了一下,輕輕道:“違令者,我花蕊再也不當你們是我的姐妹。”
此時休說阿萱,便是最遲鈍之人也看出了她的異常。櫻桃不安地叫了一聲:“夫人……”便被花蕊夫人舉手止住。她微笑道:“自國破家亡之後,你們隨我千裏迢迢,來到這敵國的帝都。我雖然不顧廉恥,輾轉承歡於敵酋身下,總算保住了你們不受人欺辱,更不必如其他亡國妾婦一般,或入教坊為妓,或為功臣奴妾。每想至此,便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言一出,倒教所有人都紅了眼圈兒。花蕊夫人卻不待她們再言,快速說下去道:“我一直想帶你們回去蜀國,今日終於有了機會。紅梔手中錦囊裏,便是我放在長寧殿中的箱籠鑰匙。我當初在蜀宮所積財物,國破時已經消失殆盡,幸得官家平時賞賜頗豐,都在箱籠之中,我提前已將一些易攜帶的金珠細軟分成數份。你們趁此時無人注意,速速趕回長寧殿中,每人領取一份。天寧殿是後苑一處荒廢已久的宮殿,當初建造時便留有一條地道,以備不時之需。官家來此狩獵,禁中空虛。我也買通了天寧殿的守衛,紅梔,你向來膽大心細,她們一行我就交給你了!你們在長寧殿取得財物後,速從地道離開……從此永遠不要再回來!”
這一席話說出來,委實出人意料,頓時教在場的眾人都大驚失色,櫻桃失聲問道:“夫人,此事為何如此突然,您為何不跟我們一起走?”
花蕊夫人微微一笑,道:“傻孩子,我暗中謀劃,事關重大,怎敢泄露一點風聲?我若跟你們一起,你們怎麼走得出這圍場?”櫻桃稍一猶豫,問道:“夫人,我們離宮之後,是要去蜀國麼?”
花蕊夫人從容道:“蜀國山高水遠,中有大宋重兵相隔,不過我聽說南唐林仁肇將軍之子林道遠率領舊部,寄形於吳越與金陵交域一帶,與宋軍相抗。吳越王與大宋向來周旋得宜,又同情林道遠,所以暫時還算安寧。你們這次出去,首先去投奔林將軍,再伺機轉道入蜀,從此隱姓埋名,安居樂業罷!”
阿萱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待要詢問,花蕊夫人忽然將臉一板,道:“快走!我自有安排,我能讓你們一群人都離開,難道自己反而會再屈身事敵?孟和春二人,”她拉起阿萱手掌,將一團素綃輕輕塞到掌中,道:“這是天寧殿的秘道之圖。孟春二人,此時已在長寧殿中,你是認得他們的,便將他們一並帶走罷!告訴姓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