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文方心虛得很,那10爿店該如何招租,他一點也不在行,可這種表麵功夫講到底不做還真的不行。於是他心裏盤算,既然一期投資人的熱情如此高漲,倒不如就交給他們去打理,頂多加一份提成給他們,且可算作經營上對一期骨幹實現了透明,至於做好與做壞,大體無關全局。但他必須卡死了隻拿出這10爿店,多一爿也不給。實際上,他也隻有這10爿的真實數目,接下去的,全憑他一張嘴巴來虛擬。
一刻鍾後,呂貝卡又打來電話說,已經跟柯娟夫婦講好了,正往我家裏趕,這下人齊了,你可以來了。文方歎道,真是吃你不消,好吧,等我一個鍾頭。
等文方趕到呂家時,已近下午三點鍾,人頭齊齊整整,在樓下客廳當中的一圈沙發上排排坐好。這種會開起來肯定是老紮勁的,不象是在劉奮戰布置的會場裏,饞吐絲橫飛之下也照樣堅持打瞌衝。
(注:紮勁,滬語,有勁、有趣之意;饞吐絲,滬語,口水之意。)
他坐下,先與呂爸爸不冷不熱寒暄了三兩句,又吃了一隻陳阿姨專為他削的紅富士,然後把早已備好的幾份空白協議書拿了出來,攤在了茶幾上。
“大家先看一看,有問題可以當場提出來,也可以拿回去再考慮考慮……”很明顯,他本能地還想再掙紮幾天,不想那麼快就踏上未卜之途。
但注定眾人是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了,頃刻間茶幾上的協議被一掃而空。他有一種感覺,仿佛被一眾人揪起衣領,不耐煩地催促:快上路吧,別耽誤我們共同致富奔小康哇,不遠了,就在前方……
趁眾人在看協議,呂貝卡拉文方上樓。
第一次進她的閨房,文方有些異樣的感受。她是個純潔的女孩,也許女孩子本就該如此純潔,隻不過因為他這樣的壞男人實在太多了,所以大多也就變得不那麼純潔了。
這間臥室仿佛也因主人的純潔而顯得異常聖潔。幹淨敞亮,氣味清新……
若是那些衣物別散落得一地都是,便完美了……
哦對,那維尼熊的鼻頭,難道不該是黑色的麼?怎麼好象被油彩塗抹成了彩色,臉上也髒兮兮的……
昏倒,那牆角亂磚堆樣的是什麼?書麼……
他不能再看下去了。
呂貝卡也不再給他機會看下去了,兩隻手使勁把他的身體扳過來,麵朝她,然後雙手又去揪他雙耳,往下揪,邊揪邊踮起腳尖。沒等文方想明白她究竟什麼意圖,麵頰上已被她光速印上一吻。吻完竟還不肯鬆手,象手中高舉一張遺像那樣,朝天道:“杜文方,今天謝謝你,你都不曉得哦,我壓力山大,在催你來之前,全都討債鬼樣的纏牢我,虧得你還是來了。”
“好好好,有話好商量,你先放開手。”
呂貝卡這才意識到他也許會痛,趕忙鬆手,抱歉地搓著掌,仿佛誰家的寶貝玩藝兒又一次壞在了她的手上。果然,文方的兩隻耳朵紅彤彤,嗯,怎麼著也有7成熟吧。
等文方身體複蘇想正式吻她時,她卻又扭身躲開,比出手勢,“Stop!今天的額度已滿,我們還要抓緊時間下樓大幹一場!”說著就來拉他的手。
“大幹一場?”
“嗯!”
出門時,文方被輕手輕腳路過門口去露台的娘姨嚇了一大跳,竟還失聲“啊”了出來。正被上樓來的呂爸爸撞見,又數落開了:“要命,跟你講過多少遍,家裏地方本來就大,平常走路鬼樣的沒聲音,自家人倒也習慣了,來客人了也這樣,倒是弄點聲音出來好不好?人家魂靈頭要被你嚇出來的。”
娘姨一個勁地跟文方點頭道歉,“曉得了,記牢了。”
等他們下樓來時,樓下果然已熱火朝天,都開始討論起來了。
柯娟還有些遲疑不決、憂心忡忡,“你看看,還是沒有提到怎麼解決違約的問題……”
曉薇則感到奇怪,“為啥每戶人家的出資比例不同,卻都要完成一樣的三個指標?”
隻有臥槽虎最為亢奮,拍著大腿道:“哈哈哈,我看你們兩個啊,一個是吳牛喘月,一個是蜀犬吠日。”
“喲喲喲,曉得你是作家,不要搞得那麼深奧好麼?都聽不懂你在講啥名堂。”曉薇曉得不是好話,反譏他。
“我是講啊,一個麼疑神疑鬼,害怕得要死,另一個麼是少見多怪,好,既然你們也承認我是作家,那麼我來講句公道話,這份協議措辭上還是蠻嚴謹的,沒有一點文字功夫,你們做出來給我看看?正好杜總下來了喏,不相信你們聽聽他怎麼講……反正我看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就算還有些小瑕疵,肯定也擺不到台麵上來講的。”
文方就象位來華訪問徐徐走下舷梯的外國元首,正朝一片歡騰的人海頻頻頷首、揮手致意,那樣的從容淡定,那樣的英姿卓絕,就是兩隻耳朵好象紅了點,紅燒豬頭肉樣的……
臥槽虎激動道:“今天必將載入史冊!”
文方心裏在罵:“別拉我栽入屎廁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