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晨和其他任何兒子在家的早晨沒有兩樣,我們倆起床、洗漱,廚房的鍋裏燒著水,我們洗漱完,熱水就會開了,把麵下到鍋裏燒開,把火擰小,在每個碗裏放好調料,然後撈麵、裝碗、端上餐桌。他會將兩杯蜂蜜水弄好,每人麵前放一杯。整個時長不會超過十分鍾。
以前兒子在家,我會將牛奶端到他麵前,囑他喝完,問他書包收拾好沒,眼鏡、文具、手表帶了沒,如果考試,還會囑咐他細心點,記得檢查,不許提前交卷等。兒子總會邊吃邊不耐煩地答我:“哦,知道了。”現在,兒子在別的城市讀書,我想跟他嘮叨也沒機會了,我們倆吃麵,一句話也沒說,似乎沒什麼可說的。這些年,我們共同的話題大多是圍繞兒子的,現在,我們不知道如何再回到我們的兩人世界。
上完三節課回家,打開門,家裏很冷清,不需要像從前一樣拎著大包小包的菜和零食,兒子不在家,我們基本吃素,中午用微波爐簡單熱點飯菜對付一下,晚上炒兩個素菜就夠了,買一次菜要吃兩天,家裏兩天不打掃也十分整潔幹淨。
以前,每天下班回家,立馬像打仗一樣投入戰鬥,拖地、整理房間、抹灰,尤其是兒子的房間裏,書扔得到處都是,被子堆成一團,桌上一片狼藉,前一晚吃的果殼散落在那裏,筆永遠沒有套上筆套,牛奶杯子、咖啡杯子、喝水杯子也擠在那裏,所有的書橫七豎八地躺著。每次要收拾好一會兒,等到兒子晚上回來,總會埋怨我:“老媽,你一收拾,我又找不到我的東西了,你別管好不好?”我每次都哭笑不得。
熱了飯菜,坐在那裏吃,家裏特別安靜,靜到可以聽到我自己吞咽的聲音、勺子碰到碗的聲音,兒子在初中讀書時中午也不回來吃,我隻知道趕著打掃完,趕緊擇菜、洗菜、做菜,讓兒子晚上吃好,根本沒時間這樣一口一口隻管把自己喂飽。突然,電話音樂鈴聲響了,把我自己嚇了一跳,趕緊接,原來是兒子打來的,問我家裏的郵編,告訴我學校獎勵的錢還沒到卡上,我問他吃得好不好,他說好,問他晚上冷不冷,他說不冷,問他適應不適應,他說還好。
我忽然感覺一個母親的無能為力,隔著幾十公裏的距離,不能給兒子任何實質的照顧,甚至我很想問:“兒子,你想我嗎,想家嗎?”但我不敢,我怕一問,我自己就會忍不住哭出來,怕我的想念和傷心會讓他不能安心。可是,自他走後的幾天,我沒有認真做過一頓飯,也不曾開心地吃過一頓飯。我是那麼想他。15年來,他幾乎沒離開過我一天。
放下電話,忽然忍不住放聲大哭,沒有人聽到,隻哭給自己一個人聽,人世間,父母與子女能夠朝夕相處的日子竟那麼少,十幾年的時間竟倏忽而過,在我人到中年,漸漸地更懂得疼愛孩子,享受天倫之時,孩子卻已經長大,需要有他自己馳騁的天地,為人父母者所能夠做的隻是割舍、思念、隱忍和期待每一個團聚的日子。
又是電話響起,是他打來的,我接了,還忍不住嗚咽,他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兒子了,就掛了電話,拿一張一張紙巾給自己擦淚,我不知道在那麼多孩子離家讀書的背後,有多少父母在流淚思念,卻不能說出口,隻是一遍一遍告訴孩子:在外要吃好,照顧好自己,專心學習,別想家。
短信鈴響,打開收件箱,是他發來的短信:不知怎的,我今天也特別想兒子。我的淚再次流下來。
我知道,過段時間,我們會慢慢適應,不會再流淚,也不會那麼地想念,不知道這是時光的有情,抑或是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