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晉梟雄錄10(2 / 3)

石重貴現在要和契丹開戰,也是唯恐吐穀渾如果再受到契丹的利誘,反而在河東作起亂來,到時候內外都起了紛爭,可就不太好辦了。於是一道密旨給了劉知遠,要他密切注意吐穀渾部的動向,必要時可以將他們再向南遷,這樣即使他們作亂,周圍都是後晉軍隊,也不至於有太大威脅。劉知遠本來正想找借口返回河東,現在收到石重貴這樣一道密旨,如何能不欣喜若狂,當即便給石重貴上了一封奏章,把白可久已經叛晉歸遼的事情敘述了一遍,白可久已經在河東居住了很長時間,非常熟悉河東的兵力布置和地理形勢,預計對方回到契丹後,必然要向耶律德光請命來河東,我心裏也一直憂急此事。既然皇帝也擔心契丹利誘吐穀渾,我這便領兵回河東去戍守,必然不讓契丹兵的腳踏上河東的土地。石重貴接到奏章大喜,當即恩準。於是劉知遠便名正言順的將自己帶來的士兵從前線撤回到了河東。他在前線的時候本來就沒有打什麼仗,所以在兵力上沒有什麼損失,反而是因為隨駕親征,石重貴給他們賞賜了不少東西,樂得全都搬回河東去。

劉知遠這回奉旨出軍,陳暉和張韜卻沒有一同前往,聽說劉知遠領兵歸來,當即前來相見,詢問劉知遠何以從前線撤兵,劉知遠便告訴他們自己乃是奉旨回來監視吐穀渾部的,張韜沉吟半晌說道:“現在天下大亂,吐穀渾部久居河東,其實是個心腹大患,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石重貴這次說的也不無道理。更何況白可久已經叛晉北歸,萬一他要是派人潛回晉陽,遊說其他族人造反,倒也真是一件頭疼的事情。”陳暉說道:“我和吐穀渾部一人比較熟,聽他說白可久北歸契丹之後,耶律德光授予他雲州觀察使一職。我想白承福聽到這消息,必然心中欽羨萬分,可能暗中會有所異圖,哥哥也不得不防啊。”

“張韜,依你之見,我卻該當如何行事?”

“俗話說擒賊先擒王,哥哥若是真的擔心後院起火,不如幹脆設計把白承福除掉,隻要白承福一死,吐穀渾部自然就此衰亡,不必擔心。而且白承福多年擔任部落首領,積累了不少財富,就連他家飼養馬的草料槽,都是鑲金嵌銀的,我們若是把他的家財,取來作為我們的軍餉,就此雄踞河東,獨霸一方。就算將來中原的形勢有什麼變化,我們也可以安穩的守住一片地方。天下的事情,安危瞬息萬變,實在難以預料,哥哥還是要早作準備才好。”張韜的一番話更加堅定了劉知遠的決心,他猛然站起身來,眼中流露出一道寒光:“張韜你說的不錯,我們就這麼辦,先把白承福想辦法除去。以免他日後生事。”

劉知遠計議已定,過了幾天,便派人去到吐穀渾部落,請白承福前來飲酒,白承福欣然前來,酒尚未喝完,劉知遠突然變了臉色,痛責白承福忘恩負義,自己收留他在中原,不說安心輔佐後晉,反而暗中勾結契丹,想要謀反。白承福驚愕萬分,完全不知道劉知遠這是從何說起,還想爭辯幾句,劉知遠安排的兵士早已經衝上前來,將他亂刀砍死。隨從們也殺的一個不剩。隨後派人到了吐穀渾的駐地,將白承福的家產查抄一空。隨後給石重貴上了一道奏折,上麵說白承福勾結契丹,想要謀逆,事情敗露已經被我就地正法了。石重貴接到奏折,根本也不知道裏麵的內情,反而欣慰萬分,下旨犒賞劉知遠。吐穀渾部沒有了酋長,好比一盤散沙,自此後就逐漸衰亡,而劉知遠得到了吐穀渾部的財產,河東的實力從此更加雄厚。

劉知遠雖說借故殺了白承福,但是卻也並非一味狠毒,過了沒有多久,白可久果然領著三萬契丹兵來攻打河東。劉知遠分析形勢後,便讓張韜帶隊前去迎敵,陳暉這一向呆在河東,早就悶的全身長毛,聽說有仗可打,自然要求一同前往,劉知遠便讓陳暉也一同前去。張韜去兵營中點了兩萬兵馬,出了晉陽城朝陽武穀方向而去。劉知遠親自前來相送,握著張韜的手說:“張韜兄弟,你謀略出眾,此去必然能夠凱旋而歸。三萬遼兵根本不是你的對手,你速去速回,我在這裏為你備好慶功宴。”張韜點頭稱是,大軍浩浩蕩蕩去迎戰遼兵。

張韜領兵去後,劉知遠在河東仍然每日不懈,練兵備武,一刻也沒有停息。張韜自從到了陽武穀,便在穀口擺下陣勢,和契丹兵開始對戰,每日都有捷報傳來,劉知遠自然是高興萬分。就這麼過了幾日,這天張韜派人來送信,劉知遠打開一看更是歡喜,原來張韜在穀口設下埋伏,假意退兵吸引敵人前來,就在穀口用火攻將契丹兵將打得潰不成軍,遼兵三萬餘眾,被斬首七千多人,其他的都退回北方去了。看樣子契丹兵已經被打退,張韜過兩天便會領軍返回。劉知遠連忙叫人安排慶功事宜,心中卻暗自奇怪,心想以前的請功表上,陳暉都是排在頭幾位的,怎麼最後的這次大勝,張韜遞交的請功表中卻沒有陳暉的名字,難道他生病了,還是。。。。。?劉知遠不敢再朝下想,他的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更加急切的盼著張韜領軍歸來。

張韜領著兵馬回來了,劉知遠在城頭上凝神觀望,他的心就是一沉,在隊伍的前頭,是形神憔悴的張韜,而在他的身邊,眾軍士們竟然抬著一口棺材。劉知遠連忙走下城樓,催馬出城去迎接張韜。張韜一見到劉知遠就跪倒在地,哭著說道:“哥哥,我對不起你,陳暉兄弟為了保護我,已經戰死陣前了。”

那是在陽武穀的最後一戰,張韜將河東的兵力分為兩部分,一部分精兵強將出去挑戰契丹兵馬,另外一部分兵丁,卻深夜出發,埋伏在陽武穀兩邊的山梁上。陳暉率領著前一部分兵馬和契丹的數萬大軍展開了廝殺。兩軍殺的難分難解之時,陳暉按照張韜的安排,假意抵擋不住契丹兵的攻勢,率軍順著穀口就逃跑回去。契丹兵將見來廝殺的已經是河東的精兵,自然以為是自己把對方戰敗了,正好趁此機會將河東軍全殲,當然不能放過如此良機。大隊契丹兵緊追而來,隨著前麵潰逃的河東軍士就殺進了陽武穀。

張韜早就已經在穀中率兵接應,看到陳暉率人如同約定的那樣殺了回來,微笑著朝穀頂的伏兵下了命令。一時間滾木擂石紛紛落下,將穀口封了個嚴嚴實實。本來潰逃的河東軍士也突然回頭,重新振奮起精神,呐喊著將去路堵住。隨後埋伏的河東軍士將將沾滿油脂的箭矢點燃,齊齊朝穀中的契丹兵士們射去,仿佛從山頂上飛來了萬條火龍,瞬間就將契丹的陣形變成了一片火海。領頭的白可久這才知道中計,但是後路已經被堵死,前麵又圍堵著如狼似虎的河東軍,知道不能幸免,心中非常憤怒。他一邊格擋著上方射來的火箭,一邊透過眼前的濃煙向河東軍陣中望去,剛好瞧到站在隊伍最前麵的張韜。他原來在河東期間,也曾經見過張韜幾麵,知道他是劉知遠最親近的下屬。當時把滿腔的怨恨都集中在張韜一人身上。從背後掣出弓箭,紉扣搭弦,瞄準張韜就是一箭射去。他身為北胡遊牧民族,騎射之術本來就非比尋常,加上心懷激憤,箭上的力度就相當之大,再加上他身處濃煙之中,他能看清外麵,而外麵的張韜根本看不清他。所以這一箭射出,張韜根本沒有在意。等到箭已經射到眼前時,已經完全無法躲閃。

眼看這一箭,就要將張韜的心口洞穿,一邊的陳暉看到事情緊急,來不及考慮許多,一個魚躍就攔在了張韜的麵前,那箭噗的一聲便從陳暉的前胸射入,後背露出了箭頭。陳暉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就命絕當場。張韜一看陳暉為了救自己而身亡,再也無法保持他一貫的冷靜,將陳暉緊緊抱在懷裏,怒喝著讓軍士們加緊進攻。他設計本來隻不過想讓契丹兵知難而退,但是陳暉的死也讓他暫時失去了理智,命令軍士們全部衝上前去,不要留一個活口。那邊的契丹軍士見河東軍士如此拚命,個個膽寒,不敢交鋒,紛紛向後退卻,從穀口堆積的雜物上慌亂逃生而去。就是如此,也被河東軍斬殺七千餘眾,隻是白可久也趁亂逃去,留了一條性命。

張韜講完這些,和劉知遠兩個人都是淚如雨下。過了許久,張韜方才說道:“哥哥,你胸有大誌,我和陳暉本來想一直在你身邊輔佐你,直到你達成目的,可是沒有想到陳暉竟然因為我而死,我這心裏實在不好受。你們一直以來都非常好奇我的身世,想知道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本來想等到合適的機會告訴你們,可是沒想到我還沒有來得及說,陳暉就已經離我們而去了。我隻有把這個秘密告訴哥哥你一個人了。我本是李唐的後人。當年莊宗李存勖繼位後,本來有五個兒子,但是除了魏王繼岌外,其他的都不為人所知。我本名繼潼,久居洛陽宮中,後來父皇死難,明宗繼位,因為安重誨當政,怕他不利於我,母親帶我逃出宮中,隱姓埋名苟活於人世。母親臨死時,曾經萬般叮囑,帝王雖然逍遙,後人卻要受苦,要我不得輕易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世,以免惹來殺身之禍。隻是你我兄弟一場,現在我離開在即,若是對哥哥你還有所隱瞞,實在是過意不去,所以直言相告,還望哥哥你替我保密。”

劉知遠一驚:“聽兄弟你這意思,莫非也要離我而去?”

“哥哥說的沒錯,我本來久有此意,隻等你能按照你的想法完成你的事業,我就離開你,仍舊四方飄搖。可是陳暉這一死,更加堅定了我的決心。世人都想要做皇帝,可是隻有我這身在帝王之家的才知道,皇帝不是那麼好作的。一將功成萬骨枯,而且很多時候是萬骨枯了,皇帝也做不成,反而白白犧牲了好多性命。現在時事維艱,民生調蔽,石重貴懦弱無能,確實當不得皇帝,無法讓中原百姓過上好日子,哥哥你有心取而代之,而且為此準備了這麼長時間,想必一定能成功。我隻是要勸你一句,有朝一日你若榮登大寶,千萬要以天下蒼生為念,不然,這皇帝做的也無甚滋味。”

“張韜切莫如此說,你我兄弟情同手足,雖然陳暉不幸殞命,你我兄弟卻仍然可以朝夕相處,何必在如此關鍵的時候棄我而去呢?”劉知遠說道。

張韜微笑一下:“哥哥不必擔心,我這次出兵,在軍中發現一人,論武力可比陳暉,若輪到謀略,卻也不輸於我,此人名叫郭威,等我走後,哥哥你若有任何事情,可以找他商量。我看此人也是一代梟雄,哥哥若是能把他維住,稱帝不在話下。”

劉知遠苦勸半天,奈何張韜去意已決,將陳暉的遺體托付給劉知遠後竟飄然而去,自此後不知所蹤。這邊劉知遠料理完陳暉的喪事以後,便按照張韜所言,將郭威叫來問話,一交談之下,果然文才武功均斐然出眾,當即將他授為親將,自此後倚為臂膀。

這天突然接到石重貴派人傳來的救急文書,劉知遠已經很久沒有關心前方的戰事,打開文書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趙延壽用計,假意說要投降,朝中一幫佞臣,竟然信以為真,居然派兵前去接洽。領兵的還是皇帝親戚杜威,到了廣晉,遠遠望著契丹兵的陣勢,似乎不像是要投降的樣子,這才著急起來,按兵不動,上書要石重貴發救兵。石重貴也被上次的勝利衝昏了頭腦,一接到杜威的求救文書,便不管不顧的把京城的親兵都組織起來,讓他們趕赴廣晉救急。那宿衛親兵乃是護衛京城的唯一軍隊,現在被石重貴派往前線,朝中群臣都覺得不妥,紛紛勸說石重貴道,如果把親兵都派到前線,契丹隻要有千人到來,京城便無法守得住,到時候可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石重貴倒自有一番道理,反駁群臣說,如果前方戰事失利,契丹兵馬長驅直入,到時候憑這些親兵,就能守得住京城不失麼?大臣們自然沒有什麼話好反駁。

杜威卻實在無能得很,石重貴幾乎連自己的家底都交在他手裏了,他卻不爭氣,領著後晉的大隊軍馬朝瀛洲方向進發,到了瀛洲城外一看,城門大開,裏麵空無一人,契丹軍隊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杜威卻不敢立即進城,卻把部隊駐紮在城外,隨後派人入城去探聽消息。探馬回報說此處的契丹兵聽說後晉軍隊前來,已經棄城而逃。杜威卻不由得揚揚得意起來,吩咐手下一員將領,領兵三千去追擊契丹兵。結果中了敵人的埋伏,三千後晉軍隊全軍覆沒,杜威聞聽敗報,心中又害怕起來,連瀛洲也不敢進,立即催軍撤退。契丹的主力軍隊在後麵緊追不舍,一直把杜威追到桓州,和張彥澤彙合後,方才放下心來。當即把城門緊閉,臨河築起城寨,準備和契丹兵相持。耶律德光本來並沒有心思和後晉作戰,隻不過想教訓一下他們,可是看到杜威領著如此多人,竟然不敢出來交手,而是把自己困在城內,當然不肯立即撤兵北歸,就讓契丹兵馬在城外擺開陣勢,隔絕桓州內外交通。杜威和張彥澤都是膽小怕死之徒,上城頭一看契丹兵往來呼嘯,個個凶猛,嚇得連忙縮回頭去。隻知道向石重貴不停的發救急文書。石重貴接到文書,自然也是著急,可是京城的親兵上次已經都派到前線了,現在身邊隻有宮裏的幾百衛士,就算派過去也不能頂什麼用。正在彷徨無措之時,又是一道噩耗傳來,原來他最信任的杜威,眼看事情緊急,再難維持下去,竟然投降了契丹,那張彥澤,本來是北伐大軍的前鋒,現在卻倒戈一擊,領人直奔大梁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