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一聽便變了臉色,一把握住寶劍怒道:“住嘴!你怎能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想我們趙家世受皇恩,先帝柴榮更是我結拜兄弟,我怎麼能搶他辛苦打下的江山呢,兄弟你萬萬不能有此想法,不然我今天要替家祖殺了你這個忤逆的子孫!”
兄弟兩個的爭執,早就驚動了周圍的眾將官,這時衝進趙匡胤的帳內,看趙匡胤對趙匡義怒目而視,高懷德急忙上前按住劍柄,說道:“元帥,現在情況緊急,心軟就是對自己殘忍,況且咱們在外麵打仗,他們朝中卻對我們疑心重重,這樣子我們也沒法打仗啊。那韓通早已經準備妥當,隻等元帥你這次領兵回來,不管是勝是敗,都要對你下周,到時候你們兄弟兩個都難逃此劫,難道你願意看到如此的局麵麼”其他眾將也紛紛勸說。
趙匡胤聽了此話,好像呆了一樣,他突然麵向北方跪了下來,道:“先皇在上,臣趙匡胤一片忠心,日月可鑒,但是朝中大臣卻不容我,我該怎麼辦啊?現在朝中群臣對我猜忌萬分,前方將士各自心懷不忿,我也彈壓不住,照這個樣子,萬一起了兵變,回師京城,將來在九泉之下,我可怎麼麵對你啊。”說罷不由得流出兩行英雄淚來。
趙匡義扶起他兄長,說道:“兄長放心,各位將軍都對你忠心耿耿,絕對不會對你不利,隻是你需要早作決定,我們才能有所準備,不至於讓奸黨們占了先機。”趙匡胤起身擦幹臉上的淚,卻是不置可否,隻是長歎一聲就出了趙匡義的營寨,隨後回到自己帳中,喝令軍士們拿酒來,自己要一醉方休。
當夜,軍中起了一陣騷動,人人都在議論,軍糧斷絕,朝政被韓通把持拒不發餉。將士們群情振奮,結伴來到趙匡胤的帳外叫喊,眼看就要鬧起嘩變來,因主帥趙匡胤已經喝的爛醉如泥,趙普提議各位將軍一起召開緊急會議。大家聚在一起,都紛紛說現在沒有別的辦法,隻有輔助趙匡胤當天子,然後領著我們回師京城,這樣才能確保大家無事。不然現在繼續北伐,後麵不給糧草,軍士們得不到糧餉便不肯賣命,怎麼可能打得了勝仗,打不了勝仗,回來還不是被朝廷有了借口責罰;就算是打了勝仗,已經精疲力竭,回來後正好被他們算計。既然如此,還不如幹脆反了,反正現在京城也沒有什麼實力,有限的一點兵力,都掌握在咱們自己兄弟手裏。大家最後統一了意見,但是具體要怎麼行動,還是要有個計劃,於是幾個人一直密謀到天色發白這才定下計策。
到了第二天黎明,趙匡胤還在夢中酣睡,突然帳外有人大聲喧嘩,這才從睡夢中驚醒,仔細一聽原來外麵喊的是萬歲二字,還以為皇帝已經親自前來,連忙起身穿衣想要出去接駕。卻見趙匡義一頭衝了進來,劈頭便說道:“哥哥,將士們不肯用命,非要讓你立刻登基,然後回師京城,肅清奸黨,方才肯繼續北伐。不然恐怕就要嘩變了。”趙匡胤一聽大怒道:“我盡忠朝廷,你們卻要讓我做如此不忠不義的小人,是誰在外麵鬧事?”說著便走出營帳想要嗬斥,卻看到眾將官已經全部在場,每個人都頂盔貫甲,手持利刃,自己卻衣衫不整,手無寸鐵,急忙想回營寨那把劍時,帳門卻被趙匡義堵住,倉促間也過不去。高懷亮這個時候撲上前來,和高懷德一起把趙匡胤的雙臂抓住,架起來按倒在早已經準備好的椅子上,隨後將早已經準備好的黃龍袍披在趙匡胤的身上,隨後將士們就在趙匡胤麵前跪倒,口呼萬歲。呼喊的聲音幾裏之外都聽得到,趙匡胤無法阻攔,也不得起色,隻得潸然淚下道:“你們想要貪圖富貴,卻把我推出來當天子,既然如此,我也沒有辦法,不過我們要說好了,你們要聽我的,我便繼續領導你們;你們要是不聽我的,現在就殺死我吧。”
眾人都在下麵叩頭,說自然願意聽皇上你的。趙匡胤這才徐徐說道:“我和你們約法三條,第一條入京以後不得侵犯太後和皇上;第二條不能欺壓朝中群臣;第三條就是不能侵擾百姓。你們能聽麼?”眾人都答應說可以,於是趙匡胤便起身下令,立即調轉部隊前進的方向,向京城進發。
消息傳到京城,百姓們聽說趙匡胤兵變已經做了天子,正領兵朝京城而來,倒不是十分驚慌,反而四處傳告說,當年郭威進城的時候,就是趙匡胤一力主張將士們不要搶劫,現在他自己進城,自然也不會縱容軍士們劫掠,大家各自放心吧。
京城裏麵的殿前都指揮石守信,還有都虞侯王審綺,早在昨天晚上就已經接到了趙匡義派人送來的密報,知道今天早晨在陳橋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們兩個人都是趙匡胤的好兄弟,而且對石守信還有救命之恩,平時就是交情莫逆,早就有心推戴趙匡胤做皇帝,現在知道果然如此,哪裏還能不盡心盡力,言聽計從。他們現在兩個人掌管著禁軍,當即讓人傳令下去,說等趙匡胤他們回來的時候,便把城門打開,放軍隊進來,以後自然有好處給大家。那禁軍是趙匡胤一手打造,上上下下都是趙匡胤自己的人,聽說趙匡胤當了皇帝,現在正要入京,沒有一個有二話,而且從此也算得上是攀龍附鳳了,各自反而都歡喜。
陳橋離東京非常近,很快趙匡胤便領著人馬回到了東京,遠遠就看見城門打開,城上城下的守軍都在歡呼,歡迎趙匡胤的歸來,更有人就在馬前參拜,高呼萬歲。趙匡胤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便領兵進了東京城。進城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去把消息告訴自己的家人,同時把趙府嚴密的看守起來,不能讓自己的家人受到一絲一毫的侵犯。
趙夫人正在後唐休息,突然聽到前麵人喊馬嘶,連忙出來觀看,就看見趙匡胤派來的將領,一頭跪倒在地說道:“稟報老太後,陳橋兵變,已經擁戴趙匡胤做了皇帝,黃袍加身,現在大隊人馬已經開回了京師。我奉皇上的命令,特地來通報太後,並且保護您的安全。”趙夫人聽了以後大喜說道:“我這個兒子向來就誌向遠大,當年苗光義也曾經說過,莫道世上無天子,如今天子一擔挑這種話,現在果然應驗了。”
等到趙匡胤正式入城的時候,百官們也已經得到了陳橋兵變的消息,正在殿前議論紛紛,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是好。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就看見客省使潘美,騎在馬上帶著兵衝了進來,大聲說道:“殿前都點檢趙匡胤,已經被眾軍士奉為天子,現在已經進了京城,就等著你們眾大臣前去參拜呢。”眾人聽了都是驚惶失措,可是潘美帶著兵,不由分說,便把他們都驅趕走了。隻有當時擔任侍衛親軍副都指揮使的韓通,瞅個機會跑了出來,回到家中召集將士,想要率眾抵禦。可是他身邊早就已經安插了趙匡胤的耳目,趙匡義接到消息,知道若是韓通率隊出來,那可真是不容易一時之間就取勝,萬一又生出其他事端來,可就大大不妙,於是連忙派了部校王彥升前去攔截。王彥升催馬如飛一般的跑了過去,路上當頭便碰到了韓通,大聲喊道:“韓侍衛,你要去哪裏?新天子已經到了京城,你還不趕快去迎駕?”
韓通聞言大怒道:“天子明明現在還在宮中,你是哪裏的叛徒,居然隨著別人叛變,想要篡位,偷竊周朝的天下。你們這些人就是為了貪圖富貴,所以連忠義廉恥都不要了,不說保駕衛國,反而狼狽為奸。還要來蠱惑我,你趕緊回去告訴趙匡胤,讓他不要囂張,我很快就率兵去和他爭鬥。”
王彥升還不等韓通說完,已經不耐煩了,縱馬上前來揮刀就砍。韓通早晨上朝,身上穿著的是朝服,又肥又大,行動都不十分方便,怎麼能抵擋得住。沒有辦法隻得回過頭去猛跑。韓通跑回家中,連門都沒有來得及關上,王彥升已經追了過來,和另外的十幾名軍校衝進了韓府。韓通急忙想去拿兵器時,眾人一擁而上,刀劍齊下,一陣亂砍,韓通雖然勇猛,奈何手無寸鐵,行動又十分不方便,勉強躲了幾下,便被王彥升瞅著機會,從馬上一刀砍下,當即就身首異處。王彥升殺紅了眼,一不做二不休,衝進府院內,帶領軍士們把韓通的一家老小,殺的是一個不留,然後才回去稟報趙匡義得知。
卻說趙匡胤進了東京城以後,命令將士們一律都回軍營中去候命。自己也沒有太過囂張,仍然回到原來自己辦公的地方去。過了半天,在趙匡義的授意下,軍校們已經找到了範質、王溥等人,押著來見趙匡胤。趙匡胤連忙出來迎接,將他們身上的繩索解下,然後痛哭流涕的說道:“我和柴榮本來是結義兄弟,他當上皇帝後對我非常信任,幾乎所有的軍國大事都要和我商量。可是這次出兵,將士們沒有糧餉,結果突然起了嘩變,我也控製不住,無奈之下被他們脅迫到了這裏。想起來真是上對不起蒼天,下對不住九泉之下的先帝。可是你們說我該怎麼辦呢?”
範質等人都是文臣,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聽到趙匡胤一個人在自說自語,倉促間也找不到什麼詞來答複,於是麵麵相覷,不發一言。旁邊的軍士們看到場麵陷入了僵持,當即厲聲喊道:“我們這些當兵的,平時過得是刀頭舔血的日子,隻不過是想吃個飽飯,可是你們穩坐朝堂之上,反而還扣我們的軍餉,現在我們自己願意推戴點檢做天子,其他人隻有聽從,若是不肯聰明,我們現在就殺了你。”說著便使勁拍著自己的刀鞘,四周隻聽到一片兵戈之聲。似乎隨時都會撥出劍來,砍去這些人的頭顱。王溥膽小,看到這種情況嚇得麵無人色,當即便走下台階,迎麵對著趙匡胤參拜,口呼萬歲。範質在一旁想了想,也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難以挽回,於是也走下台階去參拜趙匡胤。趙匡胤連忙下去將他們兩個扶起來,隨後命令軍士們搬來幾把椅子,當廳坐下,便和他們開始商量自己的即位事宜。掌書記趙普在旁邊,知道這個時候該自己這蕭何出麵了,於是說當年堯舜禪讓天下聞名,今天不如我們就效仿這個吧。範質等人到了此刻,怎麼還能有自己的意見,自然是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唯唯諾諾的答應了。
當即便請趙匡胤這便移駕崇元殿,進行受禪大禮,同時接受百官朝賀。過了一會,那些官員們有的自覺而來,有的被兵士們押了過來,都是心驚膽戰,又聽說韓通已經被殺,知道現在整個京城都在趙匡胤的手中,自然不敢多說,讓做什麼就做什麼。隻是由於事出倉促,還沒有準備禪位詔書,範質寫的一手好文章,聽說這個情況便連忙走入偏殿,想要趕快草擬一份,誰知道趙普在後麵悄悄跟進來,塞給他一張紙,上麵早已經都寫好了。於是出來向百官宣讀詔書,隨後讓趙匡胤上殿登基,百官都跪倒在地,口稱萬歲。趙匡胤喜不自勝,自然就不用說了。
等到儀式一結束,當即便命令範質等人入宮,讓他們告訴周主宗訓,還有符太後得知,現在已經是趙家的天下,要他們即刻搬出東宮,遷到西宮中居住。禁軍們都是趙匡胤的心腹,當然惡聲惡語,不由分說便動手。符太後一個寡婦,柴宗訓一個幼兒,能拿他們有什麼辦法,想要讓範質等人出來主持公道,眼看他們也是無可奈何,怎麼可以抗拒。符太後大哭一場,沒辦法隻好帶這幼子宗訓,遷到西宮去了,到了那裏立即被軟禁起來。
趙匡胤聽說太後和幼主已經到搬到了西宮,於是又下了一道旨意,封周主為鄭王,符太後為周太後,原來後周的宗廟祭祀等仍舊繼續。後周從此滅亡,自郭威篡位開始,到現在一共是九年,曆經三個皇帝。後來趙匡胤將柴宗訓遷往房州,過了十二年才死,死的時候年僅十九歲。符太後後來也病死在房州。
趙匡胤既然已經是天子,原是不再沿用周朝的年號,改國號為宋,改元建隆,派遣使者到各處政權都告知,所有的內外官吏,都有封賞,那些擁戴自己稱帝的更是加官進爵,不再話下。同時大赦天下,追封韓通為中書令,總算還是念著當年情義,準備追究一下王彥升的罪過。說我當時有言在先,和你們約法三章,你膽敢殺我大臣,還滅他滿門。這王彥升是奉了趙匡胤的指令,自然有趙匡義出來為他解脫,最後也不了了之。隻是最奇怪的是,從趙匡胤登基以後,就再沒有說起過北漢和契丹合兵攻打邊境的事情,似乎這事情從來也沒有發生過。
自此後趙匡胤調兵遣將,四處出擊,也算繼承了柴榮的遺誌。他剛剛建立宋朝的時候,中原還有北漢、南唐、南漢、後蜀等國;北方還有契丹遼國,南方還有吳越、荊南、殷等。後來都被趙匡胤派兵逐漸剿平,最後終於統一了全國。成為我國曆史上一個強大的封建政權。而宋太祖趙匡胤,他的文治武功,他的雄才偉略,也被曆代帝王所爭相效仿,作為自己的典範來學習。
雖然趙匡胤本人和宋代的史書裏都再三聲明他是糊裏糊塗當上了皇帝,但實際上誰心裏都明白,這場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鬧劇,本來就是由趙匡胤本人和他的忠實策劃者們一手導演的。而且從形式上看來,和當年趙匡胤輔助郭威篡位簡直是一模一樣,想必那次比較成功,所以趙匡胤便已經記在了心裏,等到自己也有這麼一天的時候,便依樣照搬過來。在宋朝的官方史書中,聲稱趙匡胤在陳橋兵變之前,是沒有預謀的,真的是由於兵變推舉他為皇帝,但是,近代許多史學家認為,趙匡胤當時領兵出京城,是由於要北伐,可是趙匡胤在即位後便再沒有提起這件事情,隻是在史書中說遼兵知道是趙匡胤當了皇帝,知道他比柴榮還要厲害,於是自己就退兵了;而在《遼史》也沒有“是年南寇”的記錄,並沒有相關記錄能夠證明當年遼兵曾經和北漢兵士合兵一處,對中原地帶進行過軍士行動,還有京師在兵變不久前,城中已經到處即謠傳“點檢作天子”這種話,是統治者慣用的事先輿論準備,趙匡胤沒有做天子之前,百姓們都知道他是禁止軍士們殺戮屠城的,所以聽說是他做天子,也不至於太過慌亂;再加上現成黃袍早就預備好,就算是趙匡義趙普等人當晚密謀,也不可能當晚就做出一件龍袍來啊,顯而易見是預謀已久;還有那一道禪位詔書,在事前已經草擬好,大家想當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連專門做這個事情的範質都已經忘了,趙普等人怎麼會沒有忘;還有趙匡胤的母親說的那句話:“吾兒素有大誌,今果然。”可以看得出早在以前,趙匡胤已經向別人透露過自己要稱帝的打算,所以跟在距這種種史實看來,陳橋兵變應是一起事先有預謀的軍事政變。
不過在中國的曆史上,陳橋兵變之所以有名,一方麵是因為通過這次兵變,產生我我國裏上一個強大的政權宋朝,另外是因為陳橋兵變基本上是一次和平兵變,沒有喋血宮門,伏屍遍野,更沒有烽煙四起,兵連禍結,幾乎是“兵不血刃,市不易肆”,就取得了改朝換代的成功,創造了“不流血而建立一個大王朝的奇跡”。一般以為,這不過是兵權與實力威懾的結果,事實上,兵權、實力等等這些絕對的優勢,隻能保證兵變的最終成功,至於以什麼方式成功,則很大程度上有賴於決策者的謀劃水平和政治見識,能夠將大事化於無形,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本身就充分地體現了趙匡胤的政治手段。其中較為明顯直觀,且為後人津津樂道的一點是:兵變之際,趙匡胤曾數次“嚴敕軍士,勿令剽劫”,從而保證了兵變入城時的紀律嚴明,秋毫無犯,由此贏得了民心,“都城人心不搖,四方自然寧謐”。這與五代某些“縱兵大掠”的兵變相比,趙匡胤的“嚴敕軍士”無疑表現出一種政治見識。事實上,嚴格軍紀,爭取民心,這是一般的政治常識,五代時的其他兵變者未必全都想不到這一點。問題的關鍵是,在兵驕將悍,“鼓噪嘩變”的情形下,要有怎樣的籌劃和運作才能將這一點落到實處?從所謂的“點檢為天子”傳言,到莫名其妙地出現又消失的北漢和契丹軍隊,包括之後以趙光義為首的圖謀叛亂者們何時何地行動,都應當是趙匡胤長期準備、預謀多時的嚴密而成功的政治行為。當然,這出戲的結局也是完美的,一方麵趙匡胤的篡位顯得名正言順,一派民心所向、眾望所歸的氣勢;另一方麵給了後周朝廷一個措手不及,朝廷大臣和京城百姓們也沒有受到太多驚擾和傷害。趙匡胤精心策劃的一出好戲就這樣表麵上波瀾不驚地結束了,這場政變以最小的代價獲得了最巨大的成功。隨著趙匡胤的成功登基,這一部《五代梟雄錄》也就此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