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近視讓我看不太清拉德爾的臉,但感覺得到,他依舊是路燈下初見那種若有所思打量我的神情。
想了想,沒有下車的意思,直接告訴了司機我家的地址,讓車子繼續開動著。
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午夜電台放著瑣瑣碎碎的音樂調子,我靜靜地看著車窗外光影交錯的昏暗影子,腦海裏空白機械式地回想著和拉德爾接觸的前前後後。
成為吸血鬼,多麼驚悚刺激浪漫又或者充滿故事意味的邀請。
無可否認,吸血鬼是我腦海臆想中,經常出現的虛擬角色。 市麵上有的吸血鬼電影,我幾乎都收有影碟。
可是當一個也許是真正的吸血鬼在你麵前出現問你要不要加入他的族群時,我還是像正常人那樣猶豫了。
就像突然間地上撿到一張彩票然後中了百萬大獎的普通人那樣猶豫。 超能力、夜間飛行、長生不死、愛與死亡的輪舞。
幾乎就是一張永不結束的嘉年華邀請券。 可是,為什麼給我? 為什麼會選中我這樣一個平凡的二十四歲黃種女性?
電影裏那些美豔的穿著貴族蓬蓬裙或者古墓麗影那樣冒險裝的西方女子呢? 我很好奇拉德爾選中我的理由,但是我的社會經驗告訴我,
直接去問他,未必是一種好方法。
思索間,出租車已到了我家社區所在的路口,我讓司機停了下來,結帳下車。
目送著出租車輕響著吐著尾氣離開,我不意外地在路燈下再次看到拉德爾。
柔軟蓬鬆想讓人揉一把的頭發和偶人一樣琉璃質感的眼珠。
我走到他跟前:“拉德爾?” “嗯。”微微帶著鼻音的回答和略略垂下的腦袋,怎麼看都是一隻可愛的人型大兔子,哪裏像傳說中英姿颯爽的吸血鬼了?
難道是多年前不良吸血鬼大姐/大哥?誘拐這孩子入族的不成?
歎口氣,望了望不遠處的自家大樓,我開口問道:“要不要陪我一起走回家?” “嗯。”拉德爾繼續溫順如兔子,乖乖地跟到我身邊並排走著。 隻是很短的一段路,我們沒有再說話。
我為了鍛煉身體一路爬樓梯走上十四樓,拉德爾居然也不問我為什麼不坐電梯,在這深夜的樓道內,兩個人交錯著步子一點一點往上爬。
他新換的墨綠色褲子在走路的時候布料摩擦出細微而好聽的聲音。
而他,一個吸血鬼,竟然是呼吸著的。
一步一台階,細細的呼吸聲就像我練瑜伽時那樣柔軟。 快爬到家門口的時候,我一邊掏鑰匙一邊壓低了聲音跟他說話:“想要進去坐一會兒麼?” 他想了想,又是極輕的一聲:“……嗯。” 我笑了笑:“那個——萬一讓我爸媽知道我半夜三更帶個外國男孩子回去就糟糕啦,你等我進了自己房間還是像昨天一樣的法子來吧。
” 他看了我看,不作聲,推開樓道的窗戶,極輕靈如黑貓的姿勢翻倒了出去,淺色的頭發在窗外甩出一道極好看的拋物線。
小步跑到窗口去看,居然什麼蹤影到看不到了。
傻笑一聲,登上最後一層樓梯,開門,進屋。 習慣性地進自己房間,關門,換運動服,練瑜伽。 拉德爾坐在窗台上安靜地看我動作。
從頭至尾,一語不發,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收功式的時候,他再度消失。
我洗澡,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