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而過54(2 / 2)

平日,鄉村很寂靜,多的是雞鳴狗跳,偶有躑躅而行的老人和蹦蹦跳跳的孩子,那也多是上學、放學的時候。

秋收一開始,鄉村就喧鬧起來,外出打工的青壯年從四麵八方彙集而來,同時彙集而來的還有一台台或大或小的農用機械,機器的轟鳴聲與人們的歡笑聲把沉睡的村莊一下喚醒了!

然而這種熱鬧持續不了幾天,很快整個鄉村就由熱鬧重新歸入平靜。這時,溝邊、村頭到處堆滿了玉米秸和稻草垛,高低不平的村路上一堆堆碾碎的亂草和莊稼秸似乎在向人們訴說著曾經的忙碌,田野也已經由一片金黃變成了蒼黃與嫩綠相間的畫麵。

當我站在厲莊村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那天風很輕,太陽很溫暖。我看著空曠的秋野生出一股莫名的感慨。

這時,我忽然發現村莊不遠處有個老人還在慢慢勞作著,原來他在用頭刨地,他刨得很慢,還不時彎腰從地裏撿拾什麼,我感到很納悶,就決定過去看看。

看我走近,老人放下頭,來到地頭,蹲在田埂上,同我聊起天來。

老人很健談,不時開懷大笑,露出口中碩果僅存的幾顆牙齒。

我問他拾掇地怎麼這麼晚,他說,比別人是慢了,但一點都不晚,天氣這麼暖和,再過半個月也晚不了。早些年種麥子時,都得穿棉襖了,現在,別說棉襖,就是毛衣都穿不住!

我說,即便晚不了,也是用機器省勁呀,何苦非得這麼一钁一钁地刨?

老人指了指身旁的一個小塑料桶說,要是用機器,能把這些搗蛋的家夥弄出來?

我往塑料桶裏一看,原來是一小半桶白中帶灰的土蠶,這些土蠶多數已經鑽進筒底的土裏,尚未鑽進去的在不停地爬動著。

老人按上一袋煙,邊抽邊介紹起這些蟲子的危害來,老人說,這些蟲子破壞力很強,一個蟲子,就能咬死一大片小麥。

我說:“多用些農藥不就解決了嗎?”

老人搖了搖頭說:“不行,這些家夥抗藥性越來越強了,藥少了,毒不死他們,藥多了,會傷麥種,去年我們村好幾戶人家,因為放多了農藥,小麥幾乎沒出,還得重新種呢!”

我問他為什麼不把蟲子直接砸死而是拾出來,老人說:“拾出來可以喂雞呀!雞吃了下的蛋,那可好吃了,用時髦的話說,那叫綠色食品!要不你到我家,我炒雞蛋,咱喝一壺!”老人說完,很熱切地看著我。

可巧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接完電話,就以有事為由拒絕了。

電話是村長打來的,村長問我什麼時候來,我說已經在村頭了,村長急忙問我在哪裏。就在這時,我看到了村長,他正前探著身子半走半跑地朝我奔來。

村長氣喘籲籲地來到我跟前,吃驚地圓睜了眼睛,問老人同我說了什麼。

我說:“就是隨便聊了幾句,看起來他很幽默,但似乎又神經兮兮的!”

村長歎了口氣說,幾年前,老人弄了個大桃園,收入挺不錯的,想不到他老伴忽然得肺癌去世了,醫生說與天天住在桃園吸入了太多農藥有關,令人遺憾的是老人的兒子也在一年前出了事,他本來在省城掃大街,可是他偏偏忙裏偷閑每天到一個造農藥的單位工作兩小時,可據說就是這兩小時毀了他,一年前也因得肺氣腫而死了。

聽完村長的介紹,我不禁暗暗歎了口氣,看來老人真是被農藥傷透了心呀。

其實,我來厲莊,本來隻想看看厲莊舊村改造情況,想不到碰到了這個老人,是他幫我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外地一家化工廠準備在我鎮建一個造農藥的分廠,這將對有些落後的嶠鎮經濟起到很大拉動作用,當然,對環境也會造成不小的破壞。我對是否同意這件事一直拿不定主意。現在,我終於拿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