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雙獎夫妻(2 / 2)

朋友們說,離開高樺一天,章仲鍔都活不了。這話有點誇張,章大編頗不服氣。譬如,這天有作者來家中談稿子,高樺上班去了,章大編要沏茶,現燒開水,打開煤氣灶,灶上架著個炒菜鍋,他就把鋁水壺放在了鐵鍋裏,等鐵鍋燒紅之後這壺水也開了,照樣可以沏茶待客,並沒妨礙談稿子呀。

我寫過一部電影《模範丈夫》,劇中有個怕老婆的典型人物。評論家認為情節太誇張了,卻不知道我是取材於章大編的幸福生活。一天,高樺買來鮮魚,刮鱗去鰓收拾好,切了蔥薑,留個字條,說老章如果下班早,就把魚先燒出來吧。章大編見字受寵若驚,係上圍裙,開始燒魚。待到全家人品嚐紅燒魚時,卻不對味兒,滿嘴沙子!經審訊調查坦白交待,原來章先生把去汙粉當成了鹽。我寫劇本時僅僅把去汙粉改成了洗衣粉,燒魚改成燉魚,讓它滿鍋冒肥皂泡兒,五光十色更好看。

所謂環境文學,就是以愛護自然生態環境為主題的文學樣式。這是個全新的文學領域。上個世紀80年代,環境問題才開始引起國人的注意,而“可持續發展”的理論,正是新世紀全人類最先進的思想文化之一,也是我們的基本國策。長江洪災,黃河斷流,沙塵暴肆虐,我國平均每年有一個縣的麵積變為沙漠,大氣和江湖汙染,酸雨毀林,濫采濫伐,海洋紅潮,臭氧層空洞,溫室效應,乃至突如其來的“非典”疫情,以及南方許多省份反常的高溫氣候和持續幹旱,無不與環境問題密切相關。1991年中國作協副主席王蒙和國家環保總局局長曲格平倡導成立了環境文學研究會,秘書長就是高樺,團結了百餘位著名作家從事環境文學創作,碩果累累,像《伐木者醒來》、《淮河的警號》、《長江傳》、《大漠狼孩》等,都是振聾發聵之力作。高樺原本就是《中國環境報》編輯,《綠葉》雜誌副主編,這十多年來又經常組織作家們外出采訪,參加國際學術交流,舉辦作品研討會,組織大家植樹,建立首都作家果園,組織“京都四大名編”之中的三位高手崔道怡、張守仁和章仲鍔,義務編輯出版上千萬字的環境文學叢書……百忙之中她還要當一位好妻子、好媽媽、好奶奶,可見女總管的雙手多麼勤快。而且有威信,沒高樺的批準,章大編絕不敢“膽大妄為”,章大編在峨嵋山上買了一隻很美麗的鳥,文友們紛紛譴責都沒用,我說回家就告訴高樺,嚇得他趕緊把鳥放生了。

章大編基本上喪失了單獨外出的能力。一次出訪九寨溝,高樺把他交給我代管。坐火車,他去洗臉,摘下手表放在盥洗間的小台上,洗漱完畢,發現了這隻手表,心想真有馬大哈呀,就拿去交給乘務員。不久,聽到廣播聲:“那位旅客丟了手表,請到播音室來認領!”章大編一看手腕上的表沒了,說聲還是好人多呀,就去認領。乘務員認得他,說“你剛交公就後悔啦?”章大編無言以對,鬧個大紅臉。還是我們跑去做證,說“手表真是他的。您就沒見過書呆子麼?”一路上我沒少給他撿回草帽、茶杯、牙具袋。完成托管任務後,我誇高樺:“難為你幾十年如一日,培養了個‘陳景潤第二’!”

高樺還是一隻“歡喜鳥”,北京話叫“樂鴿子”。年逾花甲,成天笑眯眯。她摘除膽囊後,說自己是“無膽英雄”,膝部手術後,說“不打算攀登珠穆朗瑪峰了”,其實,她爬兩層樓都很困難。如今夫妻二人都離休了,又雙雙獲獎,可喜可賀。如果您看見老太太在大街上給老頭兒買個冰糕吃,會不會笑話他們返老還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