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修築長城時,因此地多沙礫,少土壤,軍士們遍剖諸崖穀取壤土。又做百輛水車從到關口20多公裏的平吉堡取水,攪拌壤土與礫石,沿山脊、山峰走勢夯築成異常堅固的牆體,雖經風沙侵蝕,多處頹圮,但主體筋骨仍傲立不倒,雄視山野。我用凍僵的雙手試圖撫摸牆體,分明感受到那種在曠古孤獨中煉就的硬氣。在冷酷牆體中,意外看到一株枯黃的處於沉睡狀態的蒙古扁桃,張繼煉兄肯定說是明朝士當年取土時帶來種子或草根,夯進牆體,得雨雪滋潤,繁衍至今。蒙古扁桃是多年生灌木,平均壽命為70~80年,高可達3~4米,4月開花。開花季節,一樹樹粉紅、粉白的花朵盛開,濃鬱清香。6~7月果實成熟,俗稱山桃胡。長城中的蒙古扁桃猶如美女回眸一笑,瞬間感化凝固的曆史,並且充滿暖意,給冷峻剛強的石山和長城增添一抹柔美。
張繼煉兄幾天前在電話中就說三關口的長城建築獨特,果不其然。除了夯築,還有四種建築方法:其一,用石塊砌壘;其二,挖成壕溝;其三,埋成長城;其四,根據地勢特征,削劈山崖形成石質長城,因險製塞,因地製宜。幾塊巨大岩石上都明顯留下鑿剝痕跡。張繼煉兄問這種加工方法用什麼詞形容比較恰當。我思忖一下,說“劈”較合適。又想到賀蘭山另一著名關口“打磑口”,豁然開朗,答案就在“磑”!“磑”本義是石磨,“造治碾磑。”《說文解字》說:“磑,也,古者公輸班作磑。”引申作動詞,如“磑麵”、“磑墨”。又作形容詞,堅固意,張衡《思玄賦》:“行積冰之磑磑兮,清泉冱而不流。”還有山峰高峻之意,與宋玉《高唐賦》中“盤岸巑岏”之“巑岏”意同。磑的詞性變化反映出石磨材質的來源、特征、加工方法等。明初,朝廷下令在蒙古騎兵進出寧夏捷徑、寧夏西邊牆、北邊牆和賀蘭山口交彙處沿溝穀設關三道,統稱打磑口,又叫“大磑口”,意為“打鑿石磨的山口”,可推想修築之艱難辛苦。1510年後關口漸至頹廢,特別是1531年在舊北長城內複築長城後徹底廢棄,打磑口遂成為新長城前沿陣地。後來,清代設打磑口堡。1943年,國民黨寧夏省政府建設廳長李翰園改為“大武口”,沿用至今。
回想當年,明朝東有倭寇侵擾,西有鐵騎犯邊,政府斥巨資修築萬裏長城,令人驚歎。尤其是賀蘭山一帶,氣候惡劣,地形險峻,建築、戍守、維護、供給都極為困難。即便如此,明王朝非常重視三關口軍事防務。史載僅一次修關就派4000多名軍夫。平常派駐遊擊將軍統千軍以防備。
獵獵風中,耳邊飄起毛阿敏悲壯豪邁的歌聲:“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眼前飛揚著一個個鮮活的麵容。湮沒了黃塵古道,荒蕪了烽火邊城……”
主持重修赤木關的是時任寧夏巡撫的山西蒲州人楊守禮。這位曾任湖廣簽事、敘州通判、右副都禦史巡撫四川、河南參政等職的進士於1539年秋履職寧夏,銳意經略,整肅邊防,修築賀蘭山赤木關。次年春,他率寧夏總兵官任傑、參將等文武官員到打磑口巡防時作過一首詩《入打磑口》:
打磑古塞黃塵合,匹馬登臨亦壯哉。
雲逗旌旗春草淡,風清鼓吹野煙開。
山川設險何年廢,文武提兵今日來。
收拾邊疆歸一統,慚無韓範濟時才。
10月27日,率軍巡察賀蘭山途中,又作《途中口占》:
庚子十月念七日,撾鼓揚兵入賀蘭。
仙客有情拚我醉,名山無主待人看。
籌邊喜見重城固,報國羞稱萬戶安。
分付胡兒莫作惡,霜風烈烈陣雲寒。
從詩作內容和創作時間來看,作《入打磑口》時修築赤木關及防禦邊牆體係時正在施工,僅僅過了半年,便“籌邊喜見重城固”,可謂神速。如果說楊守禮春到賀蘭山是勘察地理形勢,那麼秋天就是檢閱加固邊牆、增築關堡的浩大工程了。這項興利除弊、“利益於寧夏之大者無逾於此”的邊務工程深得人心,楊守禮也滿懷喜悅,邀請潘九齡、劉思唐等文人同行,吟詩唱和。潘九齡寫了《次南澗中丞公閱赤木口途中口占》:
範老提兵遙出塞,偶隨旌節到西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