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被以聚眾鬧事的罪名,行政拘留了七天。我去看他時,他反複叮囑:“兒啊,這牢飯可不好吃呐,又沒油,又沒鹽,像是豬潲。以後你千萬別進來。”看著他鐵塔般的身軀,兩三日下來就委頓了,我隻能好言寬慰,深以為然。我也隻能好言寬慰,畢竟隻是拘留,還沒到砍頭的地步,不用我拿著菜刀去劫法場。不過我那隻有幾歲的兄弟可不這樣,他龜兒子拿著一個孫悟空的金箍棒,見著人了就敲,嘴裏嘟嘟噥噥的,也不知道說些啥。都說三歲知老,這小子後來果真沒少惹禍。
這件事上得益的,還是辛兆元。不過也算不上得益,因為縣委縣政府認為,煤礦貸款,實在不靠譜。公家貸款變成了爛賬,根本就沒法追究,萬一你辛兆元搞砸了,這一千萬不就打了水漂了?縣委書記吳江指著辛兆元的鼻子說:“要貸款可以,但是必須落實到你個人頭上!”辛兆元被以這樣的方式,背上了沉重的經濟枷鎖。也沒跑脫。
但也因為“以個人貸款,而試圖救活整個煤礦”的壯舉,辛兆元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應該說,貸款救廠的辛兆元,號召力是空前的。煤礦工人聽到來了一千萬,都掄圓了膀子挖煤,人人都恨不得加班加點,把這一千萬分解成自己的工資。
辛兆元出省整整考察了一個月,回來後,他修改了我給他的計劃,以一千萬的貸款,買了10架新東風大卡車,10條機動運輸船,20輛臥鋪大巴車。大巴車是在我的計劃之外的。我隻給他設計了貨物運輸,結果他受到啟發,把人也運輸上了。
齊縣是一個勞務輸出大縣,辛兆元開辟了一條齊縣直通深圳和廣州的長途線路。這麼多的車,觸犯了縣汽車隊的利益。縣汽車隊也正逢改製,就和茂林煤礦汽車隊到縣委縣政府打官司。縣汽車隊說茂林煤礦汽車隊,核定的車輛,隻有5輛拉煤的東風和3輛接送職工往返城的中巴車,現在猛然增加了這麼多新車,還私自開辟長途線路,純屬擾亂市場秩序。辛兆元說關於增加車輛的事情,目前正在縣交通局審批,改革開放本來就是摸著石頭過河,我這邊跑邊辦手續,同樣叫摸著石頭過河,何錯之有呢?縣委縣府百般安撫之下,茂林煤礦和縣汽車隊還是打了一架,雙方好幾十人頭破血流,事情鬧得挺大的,最後鬧得市委都知道了。市委書記閉眼沉思了一會,認為市場經濟應該存在競爭才對。東江市交通局,和齊縣委縣政府根據市委書記的批示,最後核準了茂林煤礦汽車隊增加車輛和線路的請示。
辛兆元從此走上了大幹特幹運輸的光明大道。
錢在快速回籠,與縣汽車隊的矛盾也越來越深。
隻能說,在競爭的環境中,坐車的人最終獲利了。縣車隊的服務質量有了明顯提升,車票價格降了,對待群眾的態度也比以前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