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聲引起了小範圍的落石,先是拳頭大的小石頭,順著峭壁“漱漱”地往下梭,後是臉盆大小的往下滾。突然,許排長急迫叫了聲:“小心”,一塊駱駝那麼大的大石頭從半山腰直撲而來。
我們立即貼緊了崖麵。如果你去過高原,又恰巧碰到過落石,就知道,這時候會不會被石頭砸死,憑的基本都是運氣(如果有人看過這部小說,以後又是第一次去高原旅行,在落石路段,最好不要大聲叫喊,不要停留,要盡快通過。如果是自駕的話,副駕駛最好觀察山體,看到遠處山體出現塵灰,就表示那裏已經在滑坡,要特別小心。作者高原旅行極其豐富,若有需要,可以站內私信聯係)。
這塊大石頭,“咚”地一聲,掉在了我們前麵,就像被磁鐵定住了。
我們膽顫心驚地注視著上方。
幸好,這次並沒有引發雪崩,隻是陸陸續續還在滾動著小石頭。落石越來越少,逐漸停止了。
我旁邊是被子彈打中的一個小個子兵。
小個子兵的左臂被打開了花。
剛剛的落石,竟然讓小個子忘了疼痛。這會冷靜下來,他剛想叫,忽然又緊緊捂住了嘴。
疼痛肯定在蔓延,小個子右手緊緊握住槍,就如握住了救命稻草。寒冷並沒能阻止住汗水布滿他的額頭。血在湧出,旁邊的人急忙撕開急救包,給他包紮。
我從小個子身旁一躍而出,衝許排長說:“帶著他從另外的路返回吧。”我爬過大石頭,朝著買買提三人猛追。我心裏的想法是,盡量離許排長他們遠點。這樣就算我開槍引起雪崩,也最好連累不到他們。
但是許排長並沒有聽我的命令,我也確實沒有辦法命令他。他讓一個兵帶著受傷的小個子另找出路,他自己卻帶著另外兩個兵,跟在了我身後。
山穀裏此刻非常安靜,隻有一連刷刷的腳步聲,誰都沒有說話,包括在前麵瘋跑的買買提他們。這個場景很詭異,我們不像是生死對頭,倒像是素不相識的兩隊攀登人員急匆匆去登頂。頭頂的克什米爾天空,是極端的藍,甚至藍得虛幻。許排長追上我,遞給我一副太陽鏡:“小心雪盲。”我點頭表示感謝。
前麵三人遙遙在前,肉眼可見三個點,但就是追不上。買買提幾人是本地人,高原徒步對他們是常事,許排長幾人因為長期地處高原外加每日訓練,問題也不大,反而是我,在追擊中,感覺體力損耗得厲害,逐步落在了後麵。漸漸地我竟然生出了第一次跑五公裏,被湯有肉拖著跑的那種想死的感覺。
人在身體極度難受的時候,唯一的想法,就是想死,這也是為什麼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一心想安樂死。
比死更痛苦的,是生不如死。
如果不是還有一絲神智告訴我不能開槍,我很想拔槍就射。那種哪怕和買買提同歸於盡,也在所不惜的心情,又籠罩在了心頭。我現在已生出悔意,早知道那小女孩那麼維護買買提,當時就該一起擊斃。但誰能知道事情會演變成這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