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士藍前後左右看了看,見到自己的人都來了,終於失去了耐性,發火說:“小楊,你統計一下,哪些人還沒來?把這些人這個月的工資扣了!”
我翻開眼皮,瞧著窗外那顆大黃果樹。六月的陽光,早起就很猛了,一些麻雀正在樹枝間跳來跳去。鄉下的工作作風不實,突出表現就是不守時。工作不守時,會議不守時,說了的話,不算數,能推就推,能躲就躲.......
腳步一響,門口一暗,全體腦殼象是遇到了救星,齊刷刷抬了起來。
是小河村的村長,任華春。
夏士藍沒好氣說:“任華春!你為什麼現在才來?你家裏死人了?!”
眾人先是一愣,隨後又是眉頭一皺,大家從來沒見過夏士藍發這麼大的火。
“我來這裏就是想請個假。”任華春兩個鼻孔粗氣不贏,咳了兩聲幹痰,走到我身邊:“霍書記,我媽今天早上去世了。”
我點頭:“嗯,知道了。去吧。”
其實你來不來,不重要,重要的是請銷假。這是嚴格管理的首要一步。管理不起來,就要成一盤散沙。這幾個月,通過不停的整頓,哪怕是和我水火不容的夏士藍,不也養成了守時的好習慣了麼。
我瞧了小楊一眼:“再去通知沒來的人一遍——說大家都在等他們。他們若是不來,我們會一直等下去。”
這下屋裏的那些被尿憋得膀胱都要破了的人,一個二個趕緊衝到出小禮堂,到區工委的公共廁所去撒尿。
我通過窗戶,看到排隊撒尿的人,都排到院子來了。尿意,尿味,尿酸,在空氣中隨風飄蕩。我看了看王嫣然,心想這女人腎髒不錯,竟然沒有去尿尿。自從那次沒有借錢給我,王嫣然在我麵前就像欠了多大的債似的,成天低著頭,一副非常不好意思的樣子。
中午十一點,所有人終於來齊了。
我朝楊茂盛點了下頭:“開始吧。”
楊茂盛咳嗽了兩聲,以示安靜,然後說:“現在開會了。今天的會議議題有兩個,一是茂林鎮的規劃修編問題,二是茂林鎮的規費清欠問題.......下麵請韋雄同誌發言。”
韋雄就是韋眼鏡。名字和本體嚴重不符。
韋眼鏡估計是第一次參加這麼多人的會議,老臉紅了下,推了推眼鏡,像教書般說:“茂林鎮地處兩省交界,自古以來,水運暢通,是附近場鎮的物質集散地......隻是近些年受厄爾尼諾的影響,水位下降嚴重......”韋眼鏡說了說著,臉色就鎮定了,談起大道理來,頭頭是道。
聽的人對“厄爾尼諾”這樣的名詞也聽不太懂,兩眼迷茫。韋眼鏡又逐一進行了解釋。看著大家點頭,韋眼鏡的信心被激發了出來,把茂林鎮的遠景規劃,說得愈加神采飛揚。
城鎮建設的規劃,一般分為遠景20年,近景5—10年。大家關心的還是近景規劃。畢竟當官一任,當不了20年。
一聽說近景規劃中,包括茂林新街都要拆掉,大家就沉不住氣了。
——才修十年的房子,又要拆?
——誰有那麼多錢又修一次?
——把土地都讓出來,搞水上娛樂項目?
——瞎折騰!
一時間,可謂是議論紛紛,眾說紛紜,就差沒直接開罵了。
“梆梆挷”我敲了敲桌子:“亂議論啥子?韋雄同誌這段時間,帶著省規劃院的幾個工程師,為了茂林鎮的發展大計,沒日沒夜,跑上跑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人家這樣一個編外人員,都在為了茂林鎮鞠躬盡瘁,你們呢?都幹了什麼?小楊!”我提高音量:“待會散會,把所有人的工作日誌都收上來,貼在區工委門口示眾,看看大家這一個月都幹了些什麼!”
屋裏瞬間就安靜下來,屋外的麻雀聲清晰可聞起來。
我說:“既然大家對規劃還不夠理解,那先擱置在那兒,下麵說說清理欠款的事情。”
“於所長,你先談談茂林鎮國土方麵的摸底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