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頭!”白敬軍一把搶過王俊手裏的槳,不顧船體的搖晃,用力一戳岸底。
湯有肉趕緊扳舵。
但來不及了。
白敬軍四十來歲,正當壯年,他的力氣並不小,再加上大水的力量,一下子將船衝得頭朝下,尾朝上。
我見已不可挽回,當機立斷:“衝!”
湯有肉、於土匪和我心意相通,早就有了反應。於土匪用力一撐河底,湯有肉開足了馬力,架船向對岸衝。
我一把搶過白敬軍手裏的槳,對著湯有肉大喊:“把穩舵,千萬不要讓船順水而下。”洪水這麼猛,船頭一旦對著下遊了,就相當於被洪水搶奪了方向,再想扳回來基本就不可能了。
我趴在船舷邊,不停的用槳去挑江裏的雜草。雜草現在成了奪命殺手,一旦纏上了船底的螺旋漿,大家怕都得玩完——避開大麵積雜草,這也是我對白敬軍說的等機會的其中一項。洪峰前兆的白線,會推動大量的雜草雜物在江裏橫行。雜草纏住螺旋槳,衝鋒舟失去動力,就相當於衝鋒舟失去了舵。船會在洪水裏打旋。
“不要丟掉手裏的槳!”我提醒於土匪。
然而晚了。於土匪見船飛流而下,奮力將槳往水裏一紮,“呼”地一聲,漿被卡在了江底的亂石裏,船以及船上的人的重量,再加上洪水的衝擊力,瞬間把漿從他手裏奪走了。他隻抓住了槳尾。
此時,任他有拔山的氣力,也沒有辦法拉起來。我大叫一聲:“撒手!”
於土匪愣了一下,趕緊撒手——他若抓死漿尾,毫無疑問將從衝鋒舟上一個倒栽蔥滾到洪水裏去。
於土匪變得兩手空空,兩眼發直地瞪著槳下去的地方。
人們這才領略到大水的可怕,不約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氣。白敬軍也大吃了一驚。他到武裝部之前,一直在陸軍中的高炮團工作,很少和水打交道,加上日常的防汛演練都是做做樣子,從未體驗過洪水如此可怕。我之所以認識洪水,是以前當兵的時候,和湯有肉等人參與過抗洪實戰。小說最初的章節前麵已經提到過,我還救過幾個人。
“混賬!”湯有肉低聲怒罵了一句。盡管白敬軍知道這是在罵他,卻也隻是臉皮更白,不好發作。
這船上,可是十條命啊。
倒黴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槳被奪走不說,衝鋒舟往前走了三十多米的樣子,上遊的白線已經推動大量雜草蜂擁而至。我一個人拿著一把單槳,根本挑不動那麼雜草,“如—如——如——”幾聲,螺旋槳終於被纏住了,船一下就失去了動力,從斜著衝向對岸,變成了順水而下。
“啊”的一聲驚叫,兩夫妻中,女的摟緊了丈夫,警察抓緊了嫌疑犯。瞎子和白敬軍把船舷抓得手發白。
船橫在激流中,左右顛簸著往下遊衝去,剛才上船的碼頭飛一樣地閃了過去......船還沒來得及打旋,東江市沿岸的高樓大廈已經相互錯動,向這邊撲來,它們紅的綠的黃的的龐大身影,好像立刻要撲到船上,把一船人壓到身下,掀到江裏去。
船上人們的表情各不相同:
兩夫妻中,男的猛一把摟住妻子的肩,臉色蒼白,妻子緊牽著他的手,像是寬慰對方,又像在表示生死與共的決心。但他們都因緊張而臉上發白,胸脯劇烈地起伏著。